寅时三刻，天还没完全亮透，青灰色的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天剑门后山的灵膳房。
苏小棠蹲在井边搓洗竹篮，指节被冷水激得发红，却越搓越起劲儿——竹篮边沿的竹丝都被她磨得发亮，映着她发辫上晃动的红绳，倒像串没上糖的山楂串。
"小棠！"
杨小宝的声音从院门外飘进来，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哑。
小棠手一抖，竹篮"啪"地掉进井里，溅起的水珠沾湿了她新换的月白围裙。
她慌忙去捞，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探进井里，竹篮被稳稳托了出来，连篮底的水都没漏半滴。
"急什么？"杨小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怀里摸出个粗布包，"阿梨说灵膳房的灶火要寅时西刻才起，咱们赶得上。"布包打开，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糖糕，"我今早特意去山下买的，你阿娘新调的糖霜，甜得能抿出蜜来。"
小棠盯着糖糕，眼眶突然发酸。
她想起昨日在村口说的"寅时就起"，原以为只是自己的决心，却没料到有人真会记着，摸黑跑下山买她最爱的糖糕。
她咬了口糖糕，甜丝丝的糖霜粘在嘴角："小宝哥，要是...要是我切坏了灵果，孙长老会不会赶我走？"
杨小宝伸手替她抹去嘴角的糖霜："孙长老最疼会做甜食的，你昨日说要做莲花形糖葫芦，她在膳云殿都闻见甜味了。"他望着小棠发辫上沾的井边草屑，心里悄悄过了遍系统任务进度——【隐藏任务：助苏小棠在灵膳房站稳脚跟（进度1/10）】，昨晚系统刚提示进度更新，今天得再加把劲儿。
灵膳房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棠攥着竹篮的手指发白，跨门槛时差点被青石板绊到。
屋内的铜锅还盖着湿布，玉案板上摆着几筐灵果：红的是火，绿的是青灵李，最中间一筐雪白色的，竟泛着淡淡荧光。
"这是星露梨。"杨小宝凑到她耳边，"凌晨摘的，果皮上的露水能提甜味。"他瞥见小棠围裙上的褶皱，悄悄替她抚平，"你昨日说要掺灵谷草，我问过丹房的药童，灵谷草要晒到半干，磨成粉掺进糖稀里才不苦。"
"就是你？"
一道带着点尖儿的女声从灶房传来。
孙玉兰端着茶盏跨进来，银灰色的道袍沾着点糖渍——杨小宝记得，这是她嗜甜的标志，每次试吃甜点都会蹭上。
她眯眼打量小棠，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竹篮，又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指节上："切个星露梨我看看。"
小棠喉咙发紧。
她接过孙长老递来的乌木柄菜刀，刀刃薄得能照见她发颤的眼尾。
第一刀下去，星露梨的皮没切开，倒在果肉上划了道深痕，清甜的汁水溅在案板上，像撒了把碎水晶。
"腕子要稳。"孙玉兰放下茶盏，突然握住小棠的手。
她的手很暖，带着常年握热糖锅的温度，"切灵果不是切山楂，要顺着果核的纹路——"刀光轻轻一转，星露梨"咔"地分成八瓣，每一瓣都像精心雕的莲花，果皮还连着细细的丝，挂着晶莹的汁水。
满屋子都飘起甜香，像把春天的蜜罐打翻了。
小棠盯着案板上的梨瓣，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村口看老木匠雕花——原来切果子也能这么好看。
她摸着刀刃上还没干的梨汁，声音里带着点雀跃："长老，我能再试一次吗？"
"叮——"
杨小宝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淡蓝色的光团在他眼前浮动。
【今日任务：协助苏小棠完成一道灵气甜点】，奖励栏里"灵厨技能书"和"味觉强化丹"泛着金光。
他扫了眼正在认真磨刀的小棠，忽然想起昨日系统奖励的"味觉灵环"——戴上它能尝出灵草最细微的甜苦，正好能帮小棠调糖稀。
"小棠。"他走到案板边，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试试做灵气蜜心糕？
用你说的灵谷草粉，掺上星露梨的汁。"他压低声音，"孙长老最爱带点清苦后甜的，就像...就像你阿娘做的糖葫芦，甜得扎实。"
小棠的眼睛亮了。
她从竹篮里掏出晒干的灵谷草，指尖蹭过草叶上的细毛，像在摸最宝贝的糖葫芦签子。
孙玉兰原本靠在门框上喝茶，闻到灵谷草混着星露梨的香气，突然首起身子："这草...是后山崖边的？"
"是我和阿梨今早寅时摘的。"小棠把灵谷草放进石臼，木杵落下时，草香混着梨香在屋里打了个转，"阿梨说崖边的灵谷草晒三天最甜，我数着时辰翻的。"
孙玉兰的茶盏顿在半空。
她盯着小棠揉面的手——刚才还发颤的手指，此刻正把灵谷草粉和星露梨汁揉进面团里，淡金色的灵气从面里渗出来，像撒了把碎星星。
杨小宝悄悄戴上味觉灵环，舔了舔指尖的面团，眼睛一亮——苦味儿只在舌尖打了个转，接着便是蜜一样的甜，和小棠阿娘的糖葫芦一个味儿。
"去生火。"孙玉兰突然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糖锅用第三口铜的，火候要...要像煨糖葫芦的糖稀。"她耳尖有点发红，轻咳一声，"我去膳云殿拿点桂花蜜，你俩...别把灶烧了。"
晨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案板上洒下一片金斑。
小棠蹲在灶前扇风，火舌舔着锅底，映得她的脸通红。
杨小宝站在她旁边，看着系统任务进度条缓缓涨到20%，忽然想起昨日在村口说的"让全天下人都吃到你的糖葫芦"——原来最甜的福气，从来不是天上掉的，是眼前人揉面时沾的面粉，是灶火里蹦的火星，是连孙长老都藏不住的、嘴角那丝笑。
"小宝哥，"小棠抬头，鼻尖沾着点面粉，"你说这蜜心糕...能甜过星星吗？"
杨小宝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火尾狸昨晚炸的那团火星。
他摸出怀里的味觉灵环，替小棠戴在腕间："等会儿你尝第一口，就知道了。"
灶火"噼啪"响了声，锅里的糖稀开始冒泡，甜香裹着灵气，顺着窗棂飘向膳云殿。
孙玉兰抱着桂花蜜往回走，远远就闻见这股甜，脚步不自觉地快了——她突然有点期待，这个总把发辫扎得歪歪扭扭的小丫头，能做出怎样的甜。
蒸炉的铜盖"嗡"地轻颤，白雾裹着甜香"呼"地窜上房梁。
小棠攥着木铲的手沁出薄汗，木铲尖在青石台沿敲出细碎的节奏——这是她阿娘教的，等糖稀熬到能挂丝时，总爱用铲柄敲锅沿催火候。
杨小宝站在她身侧，喉结动了动，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浮动：【协助苏小棠完成灵气甜点】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99%爬，最后一格闪着细碎的金光，像小棠发辫上晃动的红绳。
"起！"孙玉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己站在蒸炉前，银灰道袍下摆沾着两星桂花蜜，手里捏着块白瓷碟。
小棠慌忙去揭蒸盖，杨小宝抢先一步托住她发颤的手腕："慢慢来，灵糯米皮最怕急。"蒸腾的热气漫过两人交叠的手，他掌心能触到小棠脉搏跳得像敲鼓——和昨日在村口摆糖葫芦摊时一样，第一次支起草棚，第一次在糖锅里搅出琥珀色的糖稀。
瓷碟上的蜜心糕颤巍巍落定。
雪白色的灵糯米皮裹着半透明的内馅，灵谷草的青纹在其中舒展成小莲花，星露梨的甜汁凝出细亮的蜜珠，正顺着糕身往下淌。
小棠鼻尖的面粉被热气洇成白团，她盯着自己的杰作，突然想起八岁那年，阿娘第一次让她在糖葫芦上画红点——当时她手抖得厉害，把七个山楂点成了梅花，阿娘却举着那串糖葫芦满村跑："我家小棠画的，比画匠画得还俊！"
"尝尝。"孙玉兰的筷子尖抵住糕身，糯米皮"啵"地裂开道缝，内馅里的灵谷草香"刷"地窜出来，清苦裹着蜜甜，像山涧里的风卷着野莓。
杨小宝盯着长老的脸——她眼角的细纹先松了，接着是抿紧的嘴角，最后连眉峰都软成了月牙。
他悄悄攥紧袖中系统奖励的灵厨技能书，封皮上的烫金纹路硌得手心发疼——这是他昨夜用十连抽积分换的，就为能在小棠揉面时，轻声提醒"灵谷草粉要过三遍筛"。
"好！"孙玉兰突然拍了下石案，震得瓷碟跳了跳。
小棠吓了一跳，发辫上的红绳甩到杨小宝手背，痒得他想笑——和刚才火尾狸偷舔糖稀时，尾巴扫过他脚踝的感觉一模一样。"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孙玉兰又夹起半块塞进嘴里，喉结动了动，"比老身年轻时在万花楼当厨娘做的蜜心糕还地道！"她突然伸手摸小棠的发顶，指尖沾了点面粉也不在意，"从今天起，苏小棠正式做灵膳房学徒！"
"哗啦啦"的掌声从门外涌进来。
不知何时，灵膳房外挤了七八个外门弟子，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灵茶——杨小宝认得最前头那个圆脸小子，是昨日在膳云殿抱怨"灵粥太淡"的小胖子。
小棠的脸瞬间红到耳尖，发辫上的红绳跟着晃："长老...我、我才切坏过三个星露梨..."
"切坏十个我也收！"孙玉兰转身冲门外挥挥手，"都散了都散了，想吃蜜心糕明日来排队！"她话音未落，一道橘色影子"刷"地从梁上窜下，正落在蒸炉边。
火尾狸前爪扒着炉沿，嫩的舌头卷走最后半块蜜心糕，连糕底沾的桂花蜜都没放过。
"好你个馋嘴的！"孙玉兰抄起扫帚作势要打，火尾狸"吱溜"窜上杨小宝肩膀，尾巴尖还粘着半粒没舔净的蜜珠。
它歪着脑袋看长老，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无辜，倒把孙玉兰逗笑了："你家这灵兽，比外门那群小子还会讨巧！"杨小宝捏着火尾狸后颈的软毛，故意板起脸："阿梨，还不给长老赔罪？"火尾狸却趁他不注意，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拱，尾巴卷着他的发带晃啊晃——这是它偷吃完糖葫芦后，最标准的"求原谅"姿势。
笑声漫出灵膳房，撞碎了檐角的晨露。
杨小宝望着小棠被众人围住的身影——她正踮脚给小胖子递蜜心糕，发辫上的红绳在风里一跳一跳，像团烧得正旺的小火苗。
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轻响，【隐藏任务：助苏小棠在灵膳房站稳脚跟】进度条"叮"地跳到30%，奖励栏里的"灵厨心得手札"泛着暖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札，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议论："...那苏小棠算什么？
不过是杨小宝的裙带..."
"谁在嚼舌根？"小胖子的大嗓门炸响。
杨小宝顺着声音望过去，只看见道青灰色身影闪过墙角，腰间的玄铁剑穗子晃了晃——是天剑门内门弟子赵无极。
他昨日在演武场被杨小宝用"醉仙步"躲了三招，此刻背影绷得像根弦，连地上的影子都带着股子狠劲儿。
火尾狸突然竖起耳朵，在杨小宝肩膀上发出低低的"呜"声。
杨小宝摸了摸它的脑袋，目光却落在墙角那片被踩碎的露珠上——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晨雾悄悄滋长。
他低头看向小棠，她正笑着把最后一块蜜心糕塞进火尾狸嘴里，发辫上的红绳在阳光里亮得刺眼。
"小宝哥？"小棠扭头唤他，眼睛弯成两弯月牙，"明日我想试试用灵蜂蜜做糖葫芦，阿梨说后山的蜂巢..."
杨小宝笑着应了，目光却扫过墙角那抹未散尽的青影。
系统面板上，新的任务提示正在浮现，标题泛着若有若无的红光——但此刻他只听见小棠的声音，像春风卷着糖炒栗子的香，裹着所有的甜，往他心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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