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陆公馆的铜制门牌上，发出细碎的呜咽。林晚意蜷缩在书房角落，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将陆沉舟的影子切割成锋利的碎片。他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桌上那封婚书——沈知砚清秀的字迹，此刻正被猩红的蜡油灼烧。
“想走？”陆沉舟突然掐灭烟头，火星溅在林晚意手背，烫出细小的燎泡。他扯过她的手腕，翡翠镯子撞在桌角，迸裂出蛛网状的裂痕，“先问问这镯子答不答应。”
林晚意猛地抽回手，碎裂的翡翠扎进掌心，鲜血顺着嫁衣金线蜿蜒而下。三天前在监狱见到父亲的画面突然闪回——老人佝偻着背，脚踝戴着沉重的镣铐，眼神却死死盯着她腕间的镯子：“别信……那是陆家的……”话未说完，狱警的皮靴己重重踹在父亲腹部。
“你到底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林晚意的声音混着哭腔，指甲深深抠进桌沿，“那些账本根本是伪造的！”
陆沉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血腥。他扯开军装领口，露出锁骨处新添的刀疤：“昨天有人在码头刺杀我，你猜刺客是谁的旧部？”他逼近时，林晚意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林老爷在牢里，可比在外面安全得多。”
窗外惊雷炸响，林晚意的思绪被劈成两半。她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信，泛黄的信纸上用血画着沈知砚的诊所，角落歪歪扭扭写着：“明日正午，救你父亲。”此刻，怀表指针正指向十点，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两小时。
“求你，让我再见父亲一面。”林晚意突然屈膝跪地，额角抵上陆沉舟的军靴，“我什么都听你的。”泪水滴在皮革表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陆沉舟浑身僵硬，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他弯腰去扶她的手突然顿住——林晚意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闪，首刺他心口。金属相撞的脆响中，陆沉舟扣住她手腕，刀锋贴着他的肋骨擦过，划开一道血口。
“原来你也会骗人。”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他反手将林晚意抵在墙上，温热的血顺着她脖颈滑进衣领，“可你忘了，沈知砚的诊所外，现在有二十把枪指着。”
林晚意瞳孔骤缩。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响，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寒鸦。她拼命挣扎，却听见陆沉舟在耳边低语：“我说过，整个上海都是我的地盘。”
当沈知砚染血的白大褂出现在客厅时，林晚意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的左臂被子弹贯穿，苍白的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陆少帅，用我换林伯父，可还划算？”
陆沉舟的枪己经抵上沈知砚的太阳穴，却在触及林晚意崩溃的眼神时，手指微微颤抖。就在这刹那，沈知砚突然掏出藏在怀中的手榴弹，拉环脱落的瞬间，林晚意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陆沉舟猛地将她拽进怀里，用身体护住她的头。气浪掀翻了整面落地窗，碎玻璃如暴雨般倾泻，林晚意最后看见的，是陆沉舟后背绽开的血花，和沈知砚被硝烟扭曲的笑脸。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重新爬上窗台。林晚意躺在血泊中，看着两个男人染红的衣襟在眼前交叠，突然分不清这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牢笼。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混着黄浦江的浪涛声，将这个血色深夜，浸泡成永恒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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