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白玉兰的香，在病房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林晚意攥着床头的呼叫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沈知砚换药时，手术刀在她锁骨处的疤痕上悬了整整三分钟，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陆沉舟下手，比子弹还狠。"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沈知砚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白大褂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那是他心绪不宁时的老毛病。"该复查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却在看见她腕间新添的针孔时，突然攥紧了病历夹，"你又偷打镇痛剂？"
林晚意别开脸，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今天是父亲出狱的日子，也是陆沉舟接管军权后的第一次公开演讲。收音机里传来模糊的播报声："陆少帅宣布彻查三年前闸北仓库纵火案......"她猛地起身，扯掉手臂上的输液管，却因眩晕跌进沈知砚怀里。
"别胡闹！"沈知砚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体温透过白大褂传来。林晚意却在他胸前摸到硬质的金属——那是藏在口袋里的手枪。记忆突然闪回货轮上的雨夜，沈知砚浑身是血却固执地挡在她身前，枪口对准陆沉舟时，声音比江水更冷："放她走，我替你顶罪。"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晚意透过门缝看见陆沉舟，军装肩头别着崭新的将星，却掩不住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每走三步就要扶墙喘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军靴在瓷砖上拖出断断续续的血痕。
"站住！"沈知砚冲出门拦住他，"肺部感染加重还敢停药？"陆沉舟冷笑，墨镜下露出青紫的眼窝："沈医生什么时候管起我的生死了？"他的目光越过沈知砚，落在林晚意攥着床单的手上，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林晚意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陆少帅，这道伤，你还记得怎么来的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看见陆沉舟踉跄后退时，突然住口。男人扶住墙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军靴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够了！"沈知砚掏出注射器，"再不用抗生素，你活不过三天！"陆沉舟却反手打掉针管，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他扯开军装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救她的时候，我把最后一支血清给了她。"他的声音混着血沫，"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还给她了。"
林晚意的眼前炸开白光。她想起昏迷时模糊的记忆：货轮剧烈摇晃，陆沉舟浑身是血地抱着她，将冰凉的注射器按进她静脉。而他自己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却仍固执地说："活下去......要好好的......"
"为什么？"她冲过去揪住陆沉舟的衣襟，"你明明可以杀了我！"陆沉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血腥。他摘下墨镜，左眼蒙着的纱布渗出暗红——那是为了挡下射向她的子弹。"因为我恨透了自己，"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恨自己宁愿万劫不复，也要你活着。"
沈知砚的白大褂突然颤抖。他想起在码头找到陆沉舟时，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用染血的手，在泥地里画林晚意名字的最后一笔。此刻他默默弯腰捡起碎裂的针管，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通红："我去配药。"
病房陷入死寂。陆沉舟的体温透过军装传来，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晚意摸到他后背绷带下的凹陷——那里本该是她中弹的位置。记忆突然闪回年少时，学堂外总有辆黑色轿车静静等候，车窗摇下时，露出少年局促又炽热的目光。
"疼吗？"她的手指抚过他结痂的伤口。陆沉舟突然扣住她的后颈，滚烫的吻落在她颤抖的唇上。血腥味在齿间蔓延，他的眼泪滴在她烫伤的皮肤上："比看着你爱上别人，要疼上千倍万倍。"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知砚握着重新配好的药瓶站在阴影里，镜片映出病房内纠缠的身影。他的拇指着口袋里的信——那封林晚意被囚禁时写的绝笔信，末尾用血画着三颗交叠的心。
晨光爬上窗台时，林晚意蜷缩在陆沉舟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沈知砚默默将输液管插进陆沉舟手背，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熟睡的少女。窗外的白玉兰轻轻摇曳，将晨光筛成细碎的金粉，落在三个人交叠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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