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酌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嘻嘻地看向孟闲，说：“哥，你回来的正好，要不，我们现在带寂雪去你那儿看看吧？”
寂雪。
他叫得太自然，太顺口，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讨好和炫耀。
孟闲听着那“寂雪”两个字，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叫得也太亲热了吧？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孩——那姑娘正微微低着头，指尖轻轻着茶杯边缘，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到，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静静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干净澄澈，没有一点讨好，也没有羞涩，只是静静的，好像在认真看一件玻璃器皿。
孟闲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家伙……不会是个萝莉控吧。
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像只小猫似的——他本来以为她是那种娇小型的，结果等姜寂雪起身，才发现她其实并不矮。
个子挺高的，长发乌黑柔顺，一首垂到腰间，发丝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落着，衬得她像雪地里站着的青枝。
眼睛不大，却亮得惊人，睫毛浓密而卷翘，垂下来的时候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冷淡又有点脆弱，像是没睡醒，又像对世界不太关心。
最关键的是，她一首没怎么说话。
走起路来也没声音，像踩在云上似的，乖得不像个这个年纪的姑娘。
孟闲收回目光，随口道：“好啊，走吧。”
他起身，往门口走去，姜寂雪也轻轻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客厅里短暂安静了一秒。
孟酌赶紧笑着凑过来：“哥，门禁密码换了吗？”
“没换。”孟闲随口回了句，然后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女孩。
她走路的样子也很轻，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像花瓣似的，整个人都像不经人事，风一吹就能走远的那种。
孟闲眯了眯眼，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姑娘……真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精灵。
孟闲走在前头去开车，钥匙一转，车灯亮了起来，眼睫落下，在夜色里映出一双眯起的眼。
车门解锁的声音响起，姜寂雪站在台阶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去坐副驾，而是轻轻地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她动作小心翼翼，裙摆扫过膝盖，像一片黑色的羽毛轻轻滑进车里。
孟酌一看，也跟着绕到后排，笑嘻嘻地坐到了她旁边：“咱们仨今天去看小动物啦！”
姜寂雪没有接话，只是把视线往前抬了抬。
她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前排后视镜里的倒影，孟闲半侧的脸轮廓清晰，鼻梁挺拔，薄唇抿着，没有笑，也没有多余表情，显得格外安静。
车里没有放音乐，空气里是干净的皮革香和一点点淡淡的药草味，大概是从孟闲身上带来的。
姜寂雪忽然觉得很舒服。
虽然身边还坐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孟酌，但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她悄悄把手指收进袖子里，靠着车窗坐好，目光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前面后视镜里那一截干净漂亮的侧脸。
这个哥哥很安静，不太说话，但开车的手很稳，方向盘打得轻柔流畅，像他的人一样。
她并不是个很容易亲近别人的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只是和他坐在同一辆车里，心就莫名地静了下来。
她想，如果可以经常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哪怕旁边多了个吵吵闹闹的孟酌，她也不觉得烦。
车窗外是一闪一闪的城市灯火，像在快速倒退的星星，而她，像是坐进了一场安静的梦里。
车子平稳地在路边停下，夜色里“毛球诊所”的灯牌亮了起来，柔和的光晕旁，一只卡通小猫窝在夜晚里，掌心是猫爪。
孟闲先一步下车，动作干净利落，关车门的声音也不重。他走到副驾驶一侧，侧头看了眼，确认两人也下了车，才抬脚往诊所门口走去。
姜寂雪从后排下来，一抬头就看见那块招牌。
蓝底白字，圆滚滚的字体，上面画着一只胖胖的猫爪子，像是谁一笔一画认真画出来的，简单、干净，还有点笨拙的童趣。
她没忍住，唇角翘了一下，轻轻地笑出了声。
“毛球诊所……”她喃喃念了一遍，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这个哥哥，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静斯文，开口不多，做事一丝不苟，却给自己的诊所取了这么个可爱的名字。
她忍不住偷偷想象：他是不是也会蹲在地上逗猫？是不是也会把流浪动物放进怀里，悄悄带回家？
她低头笑着，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像夜色下流动的一汪墨。
站在前面的孟闲听见笑声，微微回头，看见她低着头弯起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怔了下，轻咳一声。
“怎么了？”他轻声问，语气不自觉柔了些。
姜寂雪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笑意：“哥哥，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听。”
“毛球诊所，”她又念了一遍，“很可爱。”
孟酌在一旁插嘴：“我哥一开始想叫‘毛茸茸基地’，我劝他别太土，结果他想了两天，最后跟我说——‘那叫毛球诊所吧，听起来可爱一点。’”
姜寂雪又轻轻笑了一声，像羽毛落进水面，不轻不重，却晃了一圈圈涟漪。
孟闲被弟弟揭了老底，有点尴尬地别开脸，轻咳了一声，说：“……进去吧。”
他率先推开门，灯光从里面散出来，把他整个人都笼在柔亮里，衬得他眉眼越发温柔清隽。
姜寂雪跟在他身后，脚步轻轻。
她忽然有点期待，期待看看他照顾小动物时的模样，会不会比刚才，更温柔。
又或者，会不会也温柔地，看她一眼。
诊所的灯是温柔的米白色，一盏盏照着，像落在毛茸茸动物身上的阳光。
姜寂雪才刚踏进门，还没来得及西处张望，就听见前方某个角落传来一声细细的“啾——”。
声音不大，又含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她轻轻一愣，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不远处的角落，笼子里一团雪白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发出第二声比刚才更轻的叫唤，就像是远山风里一缕不安的回音。
她下意识走近了两步，低声问：“……有小鸟吗？”
声音里带着一点迟疑，一点意外的惊喜。
孟闲看了她一眼，唇角翘了翘，说：“你去看看。”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温润的清冷感。
姜寂雪顺着他目光望去，这才看清那笼子里的“鸟”。
白色的羽毛在灯下泛着细腻的银光，眼睛清澈而警觉，身形修长，翅膀收拢着，姿态端正，像一位沉默而高傲的隐士。
不是她以为的鹦鹉或文鸟，而是一只成年白头鹰。
“它……好漂亮。”姜寂雪轻轻说，声音就像落在羽毛上的风，“哥哥，是你救的吗？”
“嗯。”孟闲点了点头，走过去蹲下身，笼子里的白头鹰看了他一眼，没再叫，但眼神里明显安稳了些。
“它翅膀受了伤，最近好多了。”他说着，目光柔和地落在鹰身上，“性子有点警惕，昨天才开始吃东西。”
姜寂雪悄悄蹲在他旁边，和他一道望着那只白头鹰。
白头鹰忽然侧过头看她一眼，金色的眼珠在灯下闪了一下。
姜寂雪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它。
下一秒，白头鹰忽然又发出一声轻轻的“啾”。
不是刚刚那种不安的叫声，而像是一种回应——温和的，甚至带点微妙的亲近。
“它……好像在跟我打招呼？”她轻声说。
“嗯？”孟闲偏头看她，眼神也有些惊讶。
他养了它几天，这家伙对所有人都很戒备，哪怕是他喂食、上药时，它都带着警惕。可现在，它居然会主动叫，还朝姜寂雪靠近了两步。
“可能是喜欢你吧。”他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姜寂雪没说话，只是轻轻看着那只白头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得懂那只大鸟眼睛里的情绪，就好像一瞬间就穿过了人与动物的隔阂，让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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