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检查己经几个小时了，孟闲想检查一下它身上的伤。
它听到孟闲开笼子的声音，眼神微微一亮，紧接着发出一声啾啾的鸣叫，不大，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软声。
孟闲戴上手套，俯下身打开笼门，轻声说了句：“出来看看吧？”
他动作熟练而温柔，手刚一伸进去，白头鹰就主动伸了脖子过来。
他抱起它的时候，它羽毛轻轻一抖，像是在适应体外的空气。
羽翼擦过他的臂弯，带出一股淡淡的独属于禽类的温热气息。
他把它放到诊台上，原本以为它会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站着，适应一下新的环境，但这次，它却一动不动地待着，甚至爪子还牢牢地扣着他的胳膊。
“下来。”孟闲低声哄道，用手轻轻扶着它的背部。
白头鹰却像没听懂似的，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些，爪尖轻轻地陷进了他外层的布料。
那动作不算用力，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依赖。
孟闲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它。
它仰着头，金色的眼珠望着他，眼神并不锋利，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温顺——像是初生时依赖第一道体温的小兽，又也许是长时间在野外挣扎之后，终于找到能让它安心的地方。
“你黏我这么紧做什么？”他唇角微微一弯，手掌轻轻地落在它羽毛上，顺了顺它背部。
白头鹰发出一声极轻的啾啾声，像是撒娇。
孟闲的眼神一点点柔和了下来，抬手试着将它推开些，却刚一松力气，那只鹰又“啾”地一声，小小地晃了一下身子，然后重新挪了回来，爪子再次搭住他的胳膊，像个执拗的小孩。
“行吧，”他笑了笑，无奈又宠溺，“不下去就不下去。”
于是他索性坐在椅子边，把胳膊搭在桌沿上，让它安稳地待在他手臂上，任由它用自己的方式，消磨掉刚才那点不安。
鹰并不说话，但爪子的重量和羽毛的温度，都在悄悄地表达着它的情绪。
安静、信任、还有一点不想被放开的执念。
孟酌看着那只神情肃穆、羽翼光亮的白头鹰，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感叹一句：“哥，你这鹰好帅啊……我能摸一下吗？”
说完，他兴致勃勃地伸出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可他手刚靠近，那白头鹰的眼睛就倏地一眯，原本乖巧伏在孟闲臂弯上的身体突然紧绷，冷不丁张开了喙，翅膀抖出一声“呼啦”的声响，显然是做出了攻击的前兆。
孟酌吓得一激灵，立刻把手往回缩，几乎是跳着躲开，嘴里还嘀咕：“这家伙这么凶的吗？哥你刚才不是说它挺温顺的吗！”
孟闲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对我温顺，不代表对你也温顺。”
他伸手轻拍了一下白头鹰的脊背，后者果然收起翅膀，低头理起羽毛，重新伏回他臂弯，刚才那点暴躁好似从未出现过。
姜寂雪站在一旁，眼里闪着光，声音轻轻的：“哥哥，我也想摸一下鹰，可以吗？”
她没有像孟酌一样鲁莽上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孟闲，眼神干净又温柔。
孟闲转头看了她一眼，低笑了一下，说：“你可以试试。如果它要啄你，你就赶紧跑。”
姜寂雪一下子笑出了声，唇角微弯，像是一朵不经意盛开的白蔷薇。她低头轻笑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逗乐了，又悄悄抬起头，眸光不自觉地落在孟闲的侧脸上。
她认真看着他，睫毛轻颤，藏了很多藏不住的小情绪。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搭在鹰的羽背上，动作从容而温柔。光线柔和地打在他脸侧，轮廓被勾出一层沉静的光影。
姜寂雪忽然觉得，自己心脏那一瞬间好像慢了一拍。
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哥哥呀。
那种喜欢，不是因为他对她说了什么好听话，也不是他长得多么好看。
是那种刚见面时就莫名其妙卸下了防备的喜欢。
那种淡淡的好感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雪，落在心底，很轻，却再也挥不走。
她缓缓伸出手，靠近那只白头鹰，动作格外轻柔，怕惊动什么梦境一般。
白头鹰抬了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炸毛，只是略显警惕地盯着她的手。
姜寂雪屏住呼吸，手指终于碰到它羽毛的一角。
柔软、温热，还有一丝野性未驯的力量。
她的嘴角弯了起来。
而孟闲看着她的动作，眉目也微微柔和了一些。
“你挺有天分的嘛，”他轻声说，“它不太让人靠近，你是第一个它没赶跑的人。”
姜寂雪转头看他，小声说：“可能它也觉得……在你身边的人，应该都不会太坏吧。”
孟闲一愣。
女孩儿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风吹进了心里，轻飘飘地落下，带着一点软绵绵的暖意。
他低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让她的手停留在鹰的羽毛上，哪怕只是短短几秒。
但姜寂雪知道，那几秒，是被它允许的信赖。
孟酌站在一旁，看着姜寂雪和自己哥哥站得那样近。
明明刚刚她还是坐在他旁边的，乖乖的，话也不多。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却忽然变了。
女孩儿的笑声轻轻的，像风拂过纸鸢线，细细绵绵地往远处飘，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孟闲。
她侧着头，乌黑的长发从耳边垂下来，睫毛轻轻抬起，像是沾着一点光。
她在笑，还笑得那么温柔。
可她不是一向都不爱说话的吗？
孟酌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孟闲神色温和，眼底也含着笑意，似乎并不觉得奇怪，甚至……也好像挺享受。
“……”
他抿了抿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心里那点不对劲越来越重。
这明明是他特意安排的啊。
是他和寂雪说——“我哥那边有很多小动物你肯定会喜欢”，她才点了头，说“那我去看看”。
是他在家里一首陪着她聊天，还主动介绍：“这是我哥，孟闲”。
结果现在怎么回事？
她和孟闲，居然这么快就聊起来了？
孟酌心里有点烦闷，不太明显，但像是一根细针扎在皮肤下面，若有若无地刺着。他也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对，只是——有点不爽。
他往姜寂雪那边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孟闲的时候，眼里像藏着星星。
那眼神他太熟了。
以前有女孩子看他打球也会露出这种眼神，亮晶晶的，带点期待，带点……悄悄的喜欢。
孟酌脑子里忽然“嗡”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猜测：
——她不会是喜欢上孟闲了吧？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不可能吧。
寂雪才多大？
一个还没高考完的高中生，怎么可能喜欢上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
而且还是他哥？
不可能。
但心里那点闷气却没办法彻底散去，反而静静地埋在某个角落，冷冷地冒出一点火星。
孟酌站得笔首，手插在兜里，明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眼神却始终没从那两人身上移开。
他忽然有点后悔带她过来了。
他忽然想打断他们。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介意……都没法说清楚。
他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就好像被什么小小地抢走了一块。
他垂下眼睫，嘴角压着，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心里默默想了一句：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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