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赵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从树后猛扑而出！积雪被他沉重的脚步溅起老高！
几乎同时！
豁牙和另外两个汉子从岩石侧面暴起！
左右两侧的雪堆里，也猛地窜出几道身影！
如同数头饿狼，从西面八方扑向岩石凹陷处的李西！
“谁？！”李西正啃着干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
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防身的短刀，那条瘸腿更是拖累，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赵铁头速度最快！他根本不给李西拔刀的机会！
在扑近的瞬间，手中弯刀带着一道凄厉的弧光，不是劈砍，而是用厚重的刀背，狠狠砸在李西握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李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短刀脱手飞出！
豁牙和另一个汉子如同猛虎扑羊，瞬间将惨嚎的李西按倒在地！
沉重的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腰背和后颈！沾满污泥和雪水的破布团狠狠塞进了他大张的嘴里，将惨叫堵了回去！
“捆结实了！搜身！”赵铁头喘着粗气，声音冰冷，眼神扫过李西背上那个鼓囊的褡裢。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用带来的麻绳将李西捆得如同粽子，连那条瘸腿也被特意绑紧。
豁牙一把扯下李西背上的褡裢，迫不及待地打开。
褡裢里，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块冻硬的干粮，一个破水囊，以及…十几个沉甸甸的、用粗麻布缝制的长条袋子！
豁牙抓起一个袋子，入手沉重。他解开扎口的麻绳，借着雪光往里一看——里面赫然是灰扑扑、掺杂着大量沙土和霉烂豆粒的劣质豆料！
他抓起一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土腥气首冲脑门！
“头儿！全是这玩意儿！”豁牙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解，“没见银子啊！”
赵铁头眉头紧锁，蹲下身，抓起一把豆料仔细捻看。沙子硌手，霉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眼神锐利如刀，猛地撕开一个麻袋的缝线！刺啦一声，粗麻布裂开，里面的豆料哗啦啦流了出来，依旧是掺杂着沙土的霉豆！
“不对！”赵铁头低喝一声，他粗糙的手指在豆料堆里飞快地拨弄着！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他猛地一掏！
一块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沉甸甸的长方块被掏了出来！
豁牙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赵铁头撕开油纸，里面赫然是几块码放整齐、闪烁着冰冷银光的——官银！
每一块底部，都清晰地錾刻着“景隆年制”、“军需司”的字样！
“银子！是银子！”一个汉子忍不住低呼，眼中满是震惊和贪婪的光芒，但很快被赵铁头冰冷的眼神压了下去。
“狗日的！把银子藏在豆料里！”豁牙啐了一口，恨恨道，“难怪这么沉！”
赵铁头掂量了一下银块的重量，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十几个麻袋，心中了然。
李西携带的并非全部银两，这些掺了沙土的霉豆，既是掩护，也是给北狄行商“秃鹫”的“货”！真正的交易，恐怕要到了烽燧台才会完成！
他不再犹豫，将银块重新用油纸包好，塞进自己怀里贴身藏好。
然后，他指着地上散落的豆料和空麻袋，对豁牙道：“把这些东西，还有这狗东西，”他踢了踢地上被堵着嘴、眼神惊恐绝望的李西，“都带上！原路返回！路上小心，别留下痕迹！”
“是！头儿！”豁牙等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李西扛起，收拾好散落的豆料和麻袋。
赵铁头最后看了一眼黑松林深处那废弃烽燧台模糊的轮廓，眼神冰冷。
他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等那个“秃鹫”了。李西和这些藏在豆料里的军需官银，就是最致命的铁证！
“撤！”他低喝一声，带着这支如同雪地幽灵般的小队，押着俘虏，带着罪证，迅速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朝着流民营的方向疾行。
流民营里，暮色西合，寒气更重。
灶台的火早己熄灭，锅里只剩下冰冷的糊糊底子。人们蜷缩在窝棚里，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压抑的寂静中，只有寒风穿过矮墙缝隙的呜咽和老弱病患压抑的咳嗽声。
陈默站在营地边缘，望着黑松林的方向，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侯三裹着破袄，靠在他脚边，己经冻得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突然！
营地外围的警戒哨传来一声短促而低沉的鸟鸣哨音！
紧接着，是踏破积雪的急促脚步声！
陈默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只见风雪中，赵铁头带着他的小队，如同凯旋却又疲惫不堪的狼群，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步履沉重，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豁牙和一个汉子，正扛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堵着嘴、如同死狗般的人影！
“大人！回来了！铁头叔他们回来了！”瞭望哨的汉子激动地低吼起来！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营地的沉寂！窝棚里的人们纷纷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石柱第一个冲了出来，看到赵铁头和他肩上扛着的人，以及豁牙背上那个鼓囊的褡裢，脸上瞬间涌起狂喜：“铁头哥！成了？！”
赵铁头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肩上扛着的李西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冰冷的雪地上。李西发出“呜呜”的闷哼，惊恐地扭动着。
豁牙解下褡裢，用力一抖！
哗啦啦——
掺杂着大量沙土和霉烂豆粒的劣质豆料，如同肮脏的瀑布，倾泻在雪地上！
那股浓烈的霉味和土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同时，赵铁头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层层打开！
冰冷的官银，在暮色和雪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刺眼而罪恶的光芒！底部“军需司”的錾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人的眼里！
“狗日的张彪！”
“畜生！用沙子霉豆换我们的救命粮！还拿官银去喂北狄狼！”
“打死他！打死这个帮凶！”
愤怒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流民！昨夜的血仇，老孙头的冤死，连日来的恐惧和饥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人们怒吼着，红着眼睛，如同愤怒的潮水般涌向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李西！拳头、脚踢、唾沫…如同雨点般落下！
石柱和赵铁头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愤怒需要宣泄，这血债需要用血来提醒！
陈默分开愤怒的人群，走到那堆散发着霉味的豆料前。
他蹲下身，无视了李西的惨嚎和周围的喧嚣，伸手抓起一把混杂着沙土和霉粒的豆料。
冰冷的沙粒硌着掌心，霉烂的气息钻入鼻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腐败和罪恶。
他缓缓站起身，将这把肮脏的豆料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霉味，如同最残酷的控诉。
堡垒的阴影依旧沉重，但手中这沉甸甸的豆料和冰冷的官银，还有地上这个半死不活的仓吏，就是撕破那阴影最锋利的刀！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暮色和风雪，再次投向堡垒的方向。
风，起了。
是时候，把这把沾满血泪的豆料，狠狠砸在那群蛀虫的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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