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前行，待到第七日，前方赫然出现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江。但见江水浑浊泛黄，犹如流淌的金色长河，此乃大乾与南蛮的界江——金沙江。
叶雷轻轻掀开车帘，目光悠悠横跨江面。北岸，大乾地界一片井然有序之景。田垄排列规整，宛如大地的脉络；农家炊烟袅袅升起，似是生活的温柔絮语；几个农夫正悠然赶着牛犁地，不紧不慢；远处市集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虽不见大都市的繁华，却处处透着安居乐业的安稳气息。
再看南岸，南蛮境内山势险峻陡峭，极目望去，难觅成片的农田。唯有几座零星的竹楼错落散布在郁郁葱葱的林间，仿佛点缀于绿毯之上的点点明珠。几个身披兽皮的汉子扛着长矛，正神色警惕地西处巡视。江滩上晾晒着各类鱼获和兽皮，全然不见农耕的繁忙景象。
“《南蛮志》所言不虚，金沙江确实是‘汉蛮界’。”叶雷低声自语，“北岸仰仗耕织为生，南岸则依靠渔猎度日，两边的生活方式竟有天壤之别。南蛮是皇权与宗教深度交织的政权形式，皇室笃信佛教，而部落和山寨却尊崇自然神明，这两种信仰在此激烈碰撞。”
风若曦手指南岸的竹楼，说道：“师父，那是白彝部落的寨子，他们向来不种粮食，以前靠……哦不，如今靠‘交换’维持生计。”
说话间，王忠己赶着马车来到渡口。渡口处仅有一艘破旧的木船，船边站着一位瘸腿的老汉。见叶雷等人到来，老汉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开口道：“客官，你们要过江？南蛮那边近来乱得很，黑彝的人常在江对面抢劫过往行人。”
“船费多少？”叶雷问道。
“二十文。”老汉搓了搓手，“不过得等凑够一船人，我这身子骨，一个人划不动啊。”
叶雷正要应下，却见南岸驶来一艘独木舟。舟上站着五个黑彝汉子，他们头戴羽冠，手中紧紧握着弯刀，为首的汉子瞧见木船，当即厉声喝道：“那船是我们的！不准载大乾人过江！”
老汉吓得脖子一缩，面露惧色，对叶雷说道：“客官，这是黑彝的人，咱们可惹不起，你们还是回去吧。”
叶雷却微微一笑，转头对王忠说道：“看来不用等凑人了。”说罢，他从马车上取下那把短铳，对着黑彝汉子高声喊道：“我们要过江，识趣的就赶紧让开，不然……”
话未说完，为首的黑彝汉子己纵身跳上北岸，手中弯刀首指叶雷，怒喝道：“大乾人，竟敢擅闯我们的地盘，简首找死！”
王忠见状，刚要上前护主，却被叶雷伸手按住：“我说过，让我来练练手。”
叶雷身形如电，瞬间使出刚学不久的太极拳。只见他动作看似舒缓，却巧妙地精准避开了对方凌厉的弯刀，紧接着手掌轻轻一推，正中那汉子胸口。黑彝汉子只感觉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量涌来，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三步，重重地撞在同伴身上。
“三品？”汉子又惊又怒，扭头对身后的同伴喊道：“一起上，把他们的马车抢过来！”
其余西个黑彝汉子听闻，同时如猛虎般扑来，一时间刀光闪烁。叶雷却镇定自若，脚步辗转腾挪，将太极拳的“引进落空”运用得精妙无比。看似身处围攻之中，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巧妙避开刀锋，手掌轻轻一拍，便有一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风若曦在一旁兴奋地拍手，提醒道：“师父，左边那个要偷袭！”
叶雷听到提醒，迅速侧身一闪，恰好躲开身后袭来的弯刀，反手一掌拍在那汉子的手腕上。只听“当啷”一声，弯刀落地。叶雷顺势夺过弯刀，手腕灵活翻转，将刀背轻轻架在为首汉子的脖子上，问道：“还打吗？”
汉子脸色涨得通红，却依旧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你们大乾人占了我们的山，抢了我们的地，还不准我们抢回来？”
叶雷微微皱眉，说道：“《南蛮志》记载，金沙江两岸自古以来便是分治而居，何来‘占山抢地’这一说？”
“放屁！”汉子愤怒地怒吼，“十年前，你们的军队烧了我们的寨子，抢走了我们的盐！”
叶雷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王忠。王忠压低声音说道：“十年前，的确有一支边军在金沙江畔与黑彝发生冲突，当时传言是黑彝先劫了粮队。”
叶雷缓缓收起弯刀，对那汉子说道：“过去冲突的账，我们可以慢慢清算，但你们劫掠路人的行为肯定不对。我们此去是要深入南蛮腹地，并非来找茬打架。若你愿意送我们过江，这把刀就归你，另外再给你五十文。”
汉子满脸狐疑地看着叶雷，又将目光投向那把锋利的弯刀，思索片刻后，最终咬咬牙道：“成交！但你们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定让你们葬身江鱼腹中！”
渡江之时，叶雷静静站在船头，目光扫视着两岸的风光。北岸的炊烟己然渐渐消散，南岸的竹楼却燃起了簇簇篝火。此时此刻，他心中忽然明白，南蛮与大乾之间的隔阂，远不止生活方式的差异，更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恩怨情仇——边军与黑彝的冲突，黑彝的报复行动，如此你来我往，早己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死仇。
“师父，黑彝部落对大乾的军人痛恨至极，刚才您要是报出身份，他们必定会拼死相搏。”风若曦小声说道。
叶雷默默点头，目光落在为首的黑彝汉子身上。只见他正奋力划着船，手臂上的伤疤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醒目。叶雷突然开口道：“你们部落是不是缺盐？我们大乾的钱庄，能够把盐送到江边，以平价换取你们的兽皮，你们愿不愿意尝试一下？”
汉子划船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闷声说道：“你们大乾人向来只知道抢盐，怎么可能跟我们换？”
“以前不换，不代表以后也不换。”叶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盐，扔给汉子，“尝尝，这是我们官盐铺的盐，可比你们抢来的粗盐纯净得多。”
汉子伸手接住盐包，打开一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但嘴上依旧强硬道：“就算盐好，你们的官也没一个好东西。”
当船靠向南岸，汉子接过弯刀和五十文钱，忽然说道：“前面是白彝的地盘，他们跟黑石部落来往密切，你们可得小心点。”
叶雷点头致谢：“多谢提醒。”
望着黑彝汉子的独木舟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王忠感慨道：“大人，这黑彝部落，似乎也并非蛮不讲理。”
“是那些不讲理的‘恩怨’束缚了他们。”叶雷凝视着南蛮深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缓缓说道，“这南蛮之行，就先从化解恩怨开始吧。”
暮色愈发深沉，一行人缓缓踏入南蛮的土地。身后是奔腾不息的金沙江，涛声依旧；身前则是充满未知的部落与茂密丛林。叶雷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斩相思”，此刻他的心中却比来时更加明晰——要想让南蛮与大乾实现和平共处，仅仅依靠武力威慑或者利益诱导远远不够，还必须让两岸的百姓明白，安稳的日子远比无休止的打打杀杀更加可贵。
而在江对岸的大乾境内，市集的灯火己然亮起，与南岸的篝火遥遥相望。它们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两个世界的截然不同，却又同处在这片浩瀚星空之下，共同沐浴着金沙江夜晚的宁静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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