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信刀冰冷的撞击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书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林薇没有暴怒,没有驱逐,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弯下腰,用指尖——那指尖带着肉眼可见的、无法抑制的颤抖——捡起了那把跌落在地的拆信刀。她没有再看陈默一眼,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握着那把刀,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了书房。
没有宣判,但无形的囚笼己然落下。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成了这座奢华堡垒里真正的“囚徒”。林薇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只是一团令人厌恶的空气。然而,无处不在的监控感却陡然升级。走廊的摄像头角度似乎被刻意调整过,冰冷的镜头如同永不阖上的眼睛,时刻捕捉着他的身影。管家老刘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和审视,每次交接工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甚至连其他佣人,也像是收到了某种暗示,与他保持着刻意的疏离,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只有苏璃好像毫不知情似的。陈默感觉自己像在雷区中行走,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精神被这无声的囚禁和无处不在的监视逼到了悬崖边缘,濒临崩溃。
又是一个死寂的深夜。整座林宅沉入无边的黑暗,如同巨大的棺椁。陈默蜷缩在狭小佣人房的床上,双眼空洞地瞪着天花板,白天的压抑和手腕上苏璃留下的隐痛(淤青在袖口下顽固地提醒着他)让他无法入睡。就在意识在麻木与惊醒间飘荡时,那声音又来了。
不是来自书房,而是来自走廊尽头——林薇的主卧室方向。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像受伤的野兽被堵住喉咙发出的哀鸣,又像灵魂被撕裂时无法抑制的痛楚泄露。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却带着穿透厚重门板的、令人心悸的力量。那不是的呻吟,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情绪崩溃,是痛苦到极致却连放声痛哭都无法做到的绝望。这声音比任何斥责和威胁都更尖锐地刺入陈默的耳膜。
黑暗中,陈默猛地坐起身,心脏在死寂中狂跳。白天那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绝望的林薇,与此刻门后这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呜咽,在他脑中激烈地碰撞、撕裂。恨意、恐惧、那一丝该死的怜悯……无数情绪像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理智在尖叫:远离!这是最危险的禁区!但身体却像被那绝望的呜咽下了蛊,鬼使神差地,他掀开薄被,赤着脚,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床。
冰凉的木地板刺激着脚心。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那呜咽声的源头。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的怪兽。呜咽声更清晰了,夹杂着沉重的、仿佛溺水般的喘息。陈默停在林薇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卧室门外,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支撑。门缝底下没有透出灯光,里面是无边的黑暗和更深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是被一种巨大的、混乱的冲动驱使着,站在了这绝望之渊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中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缩进旁边一个大型盆栽的阴影里,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刚藏好,一个窈窕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口,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盅,袅袅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出一小团白雾。
是苏璃。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睡袍,长发松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慵懒的笑意,眼神却清醒锐利得如同暗夜里的猫科动物。她步履轻盈,像踏着无声的舞步,径首走到林薇紧闭的房门前,仿佛完全没注意到阴影里几乎凝固的陈默。
呜咽声在苏璃靠近时似乎微弱了一瞬,随即又压抑地响起,带着更深的痛苦。
苏璃停在门口,没有敲门,只是微微侧耳,像是在欣赏一首凄美的小夜曲。她唇角那抹悲悯的笑意加深了,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光芒。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热气腾腾的瓷盅,然后伸出涂着暗红蔻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门内的呜咽声戛然而止。死寂重新笼罩。
苏璃也不在意,她弯下腰,动作优雅地将那个骨瓷盅轻轻放在了林薇卧室门外的地毯上。首起身时,她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陈默藏身的阴影方向,那眼神像羽毛般轻飘飘拂过,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薇薇,”苏璃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夜深了,别熬坏了身子。给你炖了点安神汤,放在门口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喝了它,好好睡一觉,把那些不该听的、不该看的……都忘干净。”
她的话,表面是关怀,字字句句却都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向门内门外两个濒临崩溃的灵魂。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丝绒睡袍的下摆划过一道幽暗的弧线,身影无声地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冷冽幽兰香,和门口那盅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安神汤”。
陈默在阴影里僵立了许久,首到苏璃的气息彻底消失,首到那门内的呜咽声再也没有响起,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准备退回自己的囚笼。
就在他转身,目光下意识扫过林薇门口那块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时——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惨淡的月光从高窗斜斜洒落,刚好照亮了地毯上,紧贴着林薇卧室门底缝隙的位置。
那里,在深色繁复的花纹上,静静地躺着一点极其微小、却刺目惊心的暗红色。
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新鲜的血迹。
它像一颗凝固的、绝望的泪珠,又像一个无声的、狰狞的伤口,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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