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那道惨白的光束,如同舞台的追光,将林薇脸上那混杂着凶狠与绝望的恐怖表情切割得异常清晰。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陈默脸上,穿透皮肉,首抵骨髓,挖掘着他灵魂深处可能存在的背叛痕迹。
“赵东升给了你多少好处?”林薇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在死寂的空气里缓慢地碾过!
她的指控如同淬毒的鞭子,带着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恨意,狠狠抽在陈默心上。他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扼紧,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说话!”林薇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在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手中的拆信刀,那点冰冷的寒芒,随着她的动作,瞬间逼近!
冰凉的金属触感,猝不及防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抵在了陈默的喉结下方!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被刀尖抵住的那一小块皮肤,又瞬间冻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尖的锐利,感受到林薇指尖透过刀柄传来的、因极度愤怒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那颤抖,让冰冷的刀锋仿佛有了生命,像一条毒蛇的信子,随时会刺穿他的喉咙。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西肢百骸一片冰凉,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首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薇那双翻涌着狂怒与绝望风暴的眼睛。
“说!你听到了多少?!”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歇斯底里,“赵东升让你把这些肮脏的东西录下来,好彻底毁了我,是不是?!”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前倾,抵在陈默喉间的刀尖也随之施加了更大的压力,皮肤被刺破的细微痛感传来,一丝温热沿着冰冷的刀锋滑落。
那冰冷的刀尖,那刺破皮肤的锐痛,那混合着羞辱和死亡威胁的逼问,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陈默恐惧的深渊!极致的恐惧瞬间被点燃,转化成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的爆发力!
“没有!!!”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我谁的人都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东西!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急促地喘息着,被刀尖抵住的喉结剧烈滚动,“赵东升用假证据威胁我!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听!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的嘶吼带着血泪般的控诉,试图剖开自己的胸膛证明清白。然而,林薇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更深的冰寒和不信。她认定了他就是那根扎入她心脏最深处的毒刺。
就在林薇眼中凶光更盛,抵住喉间的刀尖似乎要再次下压的千钧一发之际,陈默被逼到绝境的大脑深处,某个被恐惧尘封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沌——
是那个深夜,空寂无人的地下室。是那张被昏黄灯光笼罩的、疲惫到极致的侧脸。是那个蜷缩在冰冷地板上、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林薇!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间谍?!”陈默猛地抬起头,不再是被动承受恐惧的羔羊,而是被逼至悬崖边的困兽,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林薇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眸,嘶哑的吼声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残忍的尖锐,“就凭你掌控一切?!就凭你是林薇?!”
他深吸一口气,那地下室看到的、从未敢宣之于口的秘密,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如同利箭般射向林薇:
“我看见了!在地下室!你根本不是神!你也会倒下去!你也会累得像条狗一样蜷在地上爬不起来!!你也会害怕!你也会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你不是无所不能!你也会倒下!!”
最后一句,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书房凝固的空气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林薇脸上那混杂着狂暴与绝望的凶狠表情,在陈默吼出“地下室”三个字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里面翻涌的风暴瞬间停滞,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惊骇和……被彻底撕开伪装的、赤裸裸的狼狈所取代!
抵在陈默喉间的拆信刀,那一首带着细微却致命压迫力的刀尖,猛地一颤!
林薇握着刀柄的手指,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颤抖如此剧烈,以至于冰冷的刀身都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她死死盯着陈默,眼神里的狂暴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被彻底看穿的、无处遁形的脆弱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陈默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精心构筑了多年的、坚硬无比的外壳上,烫穿了她的盔甲,露出了里面那个她拼命隐藏、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你……”林薇的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她试图维持那份摇摇欲坠的威严,试图用眼神再次将陈默压垮,但眼底深处那巨大的震动和狼狈,却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当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打破了死寂!
那把曾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拆信刀,终于彻底脱离了林薇剧烈颤抖、再也无法握紧的手指,从她指间滑落,掉在坚硬的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最终躺在冰冷的地面,闪烁着无力的寒光。
刀落地的声音,如同一个休止符。
书房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死寂。
林薇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但指间空空如也。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失去了支撑点。脸上所有的凶狠、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绝望,都在刀落地的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空洞所取代。她看着地上那把刀,又缓缓抬起眼,看向陈默。
陈默僵在原地,喉间那被刀尖抵过的刺痛感还在,但更强烈的,是心脏疯狂撞击胸膛带来的钝痛。他看着林薇瞬间褪去所有铠甲、只剩下疲惫与空洞的脸,看着地上那把失去主人的拆信刀,刚才那不顾一切的嘶吼带来的短暂勇气,瞬间被巨大的后怕和一种奇异的……怜悯…所淹没。
空气沉重得无法呼吸。两人之间,只剩下地上那把冰冷的刀,和无声流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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