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流冰冷。
那源自眉心暗点的、粘稠惰性的灰色能量，如同冻结的汞液，在净瓶躯干内部那布满苍白裂痕的“电路”中……无声流淌。每一次流淌，都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凝固声，仿佛强行用冰焊接即将崩裂的瓷器。
肩胛处，那两团光之余烬……被“冻”住了。恒定在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纯白状态，如同嵌入冰层的萤火虫，不再明灭，却也不再散发丝毫温度。它只是存在，冰冷地照亮前方不足一米范围——浑浊、漂浮着腐烂油脂与未知絮状物的污水表面。
“继续…前进…”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地从净瓶光滑苍白、布满冰裂纹的“面容”下传出。那只紧握着灵枢手腕的右手，力量稳固得如同液压钳，牵引着她，在齐腰深的冰冷污水中，向着水流的方向，一步，一步，机械地跋涉。
灵枢麻木地跟随着。双臂骨裂的剧痛被污水浸泡得近乎失去知觉，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骨骼摩擦的钝痛。更让她恐惧的是体内。净瓶那稳定却冰冷的“秩序”光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冰块，非但没有安抚她体内蛰伏的污秽本能，反而像一种持续的、冰冷的刺激！
每一次那恒定微光照亮脚下漂浮的腐烂残骸…
每一次那冰冷机械的牵引力拉扯她前行…
她皮肤下那些暗红的血管纹路，便不受控制地……搏动一下！更深！更急！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前方那冰冷“秩序”光芒的……病态……憎恶与……吞噬渴望……如同毒藤，在冰冷的污水中……疯狂滋长！
她能感觉到腹部那个无形的黑洞……在……扩大！那污秽的饥渴感……在灰色能量稳定净瓶后……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因为失去了那微弱秩序波动的天然排斥……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焦灼！
“呃……” 一声压抑的低喘从她喉间挤出。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冰冷的口腔中弥漫，试图用疼痛唤醒最后一丝理智。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死死盯在净瓶布满冰裂纹的后背上……那肩胛处……恒定燃烧的……冰冷光斑！
吃…掉它…
撕碎那冰冷的壳…吞噬里面最后一点纯净的余烬…
黑暗的耳语，如同污水深处滑腻生物的嘶鸣，在她脑中疯狂回响。
“路径…校正…” 净瓶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毫无预兆地改变了牵引的方向，拉拽着灵枢，偏离了主水流，拐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水流近乎停滞的……分支管道！
这里的水……更加粘稠！恶臭几乎凝成实质！光线被彻底吞噬，只剩下净瓶肩头那一点冰冷的微光，照亮管道壁上厚厚的、蠕动着的……黑色菌毯！以及……漂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如同黑色雪花般的……某种昆虫的……尸骸！
“咕噜……”
灵枢腹中……那空洞的……饥饿鸣响……再次……不受控制地……传出！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迫切！
在这极致污秽与死寂的环境刺激下……
在体内污秽本能被前方冰冷秩序光芒持续撩拨的煎熬下……
她的意志……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摇摇欲坠！
嗡……
就在这时！
净瓶那恒定微光笼罩的前方……狭窄管道的尽头……
毫无征兆地……
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水域！
像是一个废弃的检修井底部沉降池。
水面……不再漂浮密集的尸骸。
更关键的是……
在那片水域上方……
极高、极高的穹顶方向……
透过层层叠叠、锈蚀穿孔的金属格栅……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仿佛幻觉般的……
灰白色的……
……
……
……光？
渗了下来！
不是阳光！
更像是……城市后半夜……被污染云层过滤后的……惨淡……路灯光芒！
但那……是……光！
来自……地表！
来自……生路！
“出口…概率…提升至…38.6%…” 净凭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报出数据。但那只牵引着灵枢的冰冷右手……传来的力量……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加重了一丝？如同精密的齿轮……在既定程序外……产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倾向”？
这丝变化……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但……
对于此刻被污秽饥渴折磨得濒临崩溃、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灵枢而言……
这丝变化……和那穹顶之上……渗下的……惨淡微光……
如同……撕裂无尽黑暗的……第一道……缝隙！
希望！
冰冷的、渺茫的、被数据概率标注的……希望！
“呃……嗬……” 灵枢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声音，布满血丝、瞳孔因极度渴望而微微放大的眼睛……死死地……钉在……穹顶……那丝……渗下的……微光上！
出去！
离开这污秽的深渊！
只要……能出去！
这强烈的求生渴望，如同最后的堤坝，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疯狂咆哮的……污秽吞噬本能！
她甚至……主动地……顺着净瓶的牵引……向前……踉跄地……迈了一步！脚步踩在池底厚厚的腐泥上，发出“噗叽”的恶心声响。
就在两人踏入这片相对开阔的沉降池水域，距离穹顶那丝微光更近一步的瞬间！
异变……陡生！
哗啦——！！！
前方……那片被净瓶肩头微光勉强照亮的水面……猛地……炸开！
一道……粘稠、粗壮、表面覆盖着滑腻黑色鳞片与蠕动苔藓的……巨大……触手状黑影……
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与强辐射气息……
如同潜伏己久的深渊巨蟒……
毫无征兆地……
破水而出！
带着粘稠的水花和刺耳的破空声……
狠狠地……
向着……
牵引着灵枢、走在最前方的……
净瓶……
那布满冰裂纹的……
……
……
……头颅……
……
……
……噬咬而来！！！
目标……并非血肉！
而是……
净瓶肩头……
那两点……
恒定燃烧、散发着冰冷秩序气息的……
光之余烬！
这潜伏在出口附近的污秽生物……
被那纯粹的“秩序”微光……彻底……激怒了！
攻击……快如闪电！
净瓶的电子音甚至来不及响起警报！
那布满冰裂纹的苍白头颅……依旧保持着向前牵引的姿势……
似乎……对这致命的突袭……
毫无……反应！
“小心——！！！”
千钧一发！
灵枢……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嘶哑尖叫！
不是思考！
是……被那突然爆发的致命危机……彻底点燃的……求生本能！
她体内……那被压制到极限的污秽力量……
那沸腾的暗红血管……
那腹部无形的黑洞……
在这生死关头的巨大刺激下……
如同压抑亿万年的火山……
轰然……爆发！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戾的……咆哮……撕裂了灵枢的喉咙！
她的双眼……瞬间……被……粘稠的……暗红……光芒……彻底……充斥！
抓住净瓶手腕的左手……猛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不再是拖拽！
而是……狠狠……向后……一扯！
同时！
她那骨裂剧痛、布满暗红血管纹路的……右臂……
如同不受控制的毒龙……
肌肉……疯狂……贲张！
皮肤……寸寸……撕裂！
无数……粘稠、暗红、顶端带着尖锐吸盘与细小獠牙的……污秽……能量……触须……
如同爆发的海葵……
从她撕裂的右臂皮肉下……
狂乱地……弹射而出！
带着……蚀穿一切、吞噬光芒的……毁灭意志……
狠狠地……
迎向了……
那条……
噬咬而来的……
巨大……
污秽……
触手！！！
污骸醒饥！
秽瞳……窥光！
深渊之下……
最后的……
生路……
与……
死斗……
轰然……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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