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寒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阳光终于穿透了连绵的阴雨。李晚意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刃在果肉上划出均匀的弧度,这是她练了三年的手艺——从前凌墨寒总嫌她削的苹果皮厚薄不均,现在她终于能削出完美的一条,他却只能躺着看。
“晚晚,手酸不酸?”凌墨寒的声音还带着术后的沙哑,目光黏在她手上,像只贪恋温暖的大型犬,“放着吧,我不饿。”
“医生说你需要补充维生素。”李晚意头也不抬,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他嘴边,“张嘴。”
他乖乖地含住,视线却没离开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被麻绳勒出的淡紫色痕迹。那天在码头,他眼睁睁看着林薇薇的手下将绳子越勒越紧,却只能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种无力感比胸口的枪伤更疼。
“还疼吗?”他伸手想去碰,却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手重弄疼了她。
李晚意缩回手,将果盘放在床头柜上:“早不疼了。”她起身要去倒水,手腕却被轻轻攥住。他的掌心温热,缠着纱布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圈着她,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别躲我。”凌墨寒的睫毛垂着,投下淡淡的阴影,“晚晚,这三年...我找了你很多地方。”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你租的公寓,我每天都去楼下等,看见你的灯亮着,就觉得踏实。”
李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在那套公寓住了两年,无数个深夜加班回家,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现在才知道那不是错觉。她甩开他的手,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凌总真是闲得慌,有空跟踪前女友,不如多管管凌氏的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看见他眼底的光瞬间暗下去,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只剩下微弱的火星。
“是我错了。”他低声说,“不该用那种方式...只是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控制不住在她公司楼下等三个小时,只为看她一眼。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鸟鸣断断续续传来。李晚意看着他缠着纱布的胸口,想起那天他扑过来时的决绝,喉头发紧:“你当时...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想过。”凌墨寒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声音很轻,“但一想到你可能有事,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蹙起眉,“晚晚,我不怕死,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李晚意这三年筑起的高墙。她转过身去倒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门被轻轻推开,陆沉舟提着保温桶走进来,看见病房里的气氛,脚步顿了顿:“打扰了?”他将保温桶放在桌上,“阿姨熬的黑鱼汤,对伤口恢复好。”
李晚意接过保温桶的手有些烫,她知道陆沉舟口中的“阿姨”是他家的保姆,从她父母去世后,陆沉舟一家就时常照拂她,这份恩情她一首记着。
“谢谢。”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来喂他吧。”陆沉舟自然地拿起勺子,却被凌墨寒冷冷地打断:“不用。”他看向李晚意,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想让晚晚喂。”
陆沉舟的动作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勺子:“那你们聊,我去趟警局,看看林薇薇那边有没有新进展。”他走的时候看了李晚意一眼,那眼神复杂,像是担忧,又像是别的什么。
病房门关上后,凌墨寒突然咳嗽起来,伤口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李晚意赶紧放下汤碗,拿纸巾给他擦汗:“说了别逞强。”
“不想让他碰你碰过的东西。”凌墨寒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动作虔诚又小心翼翼,“晚晚,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李晚意抽回手,舀起一勺汤递到他嘴边:“先喝汤。”
他乖乖地喝了,眼神却始终追着她:“三年前你走那天,我不是故意不追你。”他的声音带着急切,“林薇薇把你舅舅的研究数据发过来,说如果我踏出公司一步,就立刻曝光。我知道你舅舅视研究如生命,只能...”
“只能看着我在暴雨里等你三个小时?”李晚意的声音发颤,“只能在我搬走时,连句挽留都没有?”
“我去了!”凌墨寒急得想坐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我处理完事情就去你家,可你己经走了,只剩下这个。”他示意她看床头柜的抽屉。
李晚意拉开抽屉,里面是个褪色的绒布盒子,打开一看,是她当年最喜欢的一对银耳环,其中一只的挂钩断了,她早以为弄丢了。
“我找遍了全城的首饰店,都修不好这个挂钩。”凌墨寒的声音很轻,“就像我这三年,怎么也修不好我们之间的裂痕。”
李晚意的眼泪滴进汤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她想起这对耳环是凌墨寒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在她生日那天,他笨手笨脚地给她戴上,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钻石的。”后来他确实送了钻石耳钉,她却更爱这对简单的银耳环。
“凌墨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她哽咽着说,“恨你明明在乎,却装作无所谓;恨你把所有事都扛着,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误会你。”
“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将那枚她塞回他手里的戒指重新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所以我不敢求你立刻原谅,只想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他的指尖在她戒指内侧,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永远属于晚晚”。当年定制时,他特意让工匠刻上去的,以为能戴一辈子,却没想到只戴了半年就被她摘了下来。
“你舅舅的笔记本,看过了吗?”凌墨寒转移话题,不想让她沉浸在过去的委屈里。
李晚意摇摇头:“想等你好点再看。”她总觉得那笔记本里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和十年前的车祸有关,也或许和她父母的死有关——她一首怀疑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只是没证据。
“别害怕。”凌墨寒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下午护士来换药,看见两人交握的手,笑着打趣:“凌先生恢复得真好,昨天还说疼得睡不着,今天就有力气牵凌太太的手了?”
李晚意的脸瞬间红了,想抽回手,却被凌墨寒攥得更紧。他看着护士,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未婚妻。”他转向李晚意,眼神亮晶晶的,“还没娶回家呢。”
护士走后,李晚意瞪他:“胡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凌墨寒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晚晚,等我好了,我们就结婚。这次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李晚意的心像被温水泡着,酸涩又柔软。她想起大学时他在许愿树下,红着脸说“等我们毕业就结婚”,那时的阳光和今天一样暖,他眼里的光也和现在一样亮。
“先把伤养好再说。”她别过脸,掩饰眼底的动容,“我去给你洗个苹果。”
她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匆匆赶来的舅舅。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花白了大半,看见李晚意时,眼圈瞬间红了。
“晚晚...”舅舅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是舅舅连累了你。”
“舅舅,你没事就好。”李晚意扶着他坐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叹了口气,看向病床上的凌墨寒:“墨寒,谢谢你护住晚晚。”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完整的研究数据,林薇薇篡改的部分我都做了标记,交给警方应该能还我清白。”他顿了顿,“只是...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
凌墨寒的眼神沉了下去:“您是说十年前的车祸?”
舅舅点点头,脸色苍白:“那场车祸,确实和凌先生(凌墨寒父亲)有关,但不是他的错。是有人故意在刹车上动了手脚,目标本来是...”他看向李晚意,欲言又止。
李晚意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是我父母?”
舅舅闭上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你父亲发现了他们公司的财务问题,打算举报,才被人...”
“是谁?”李晚意的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在还不能确定。”舅舅的声音很低,“但我怀疑和陆氏有关,当年你父亲的合作方,正是陆沉舟的父亲。”
病房里一片死寂。李晚意想起陆沉舟这些年对她的照顾,想起他看她时总是带着担忧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冷。
凌墨寒握住她冰凉的手:“别胡思乱想,没有证据不能妄下定论。”他看向舅舅,“笔记本里写了这些吗?”
“写了一部分。”舅舅的表情很复杂,“还有...关于你母亲留下的那笔信托基金,林薇薇也动过手脚,是墨寒暗中帮你保住的。”
李晚意愣住了。她一首以为父母留下的信托基金是按时发放的,却没想到背后是凌墨寒在维持。这三年她看似独立,其实一首活在他的庇护下。
“凌墨寒...”她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他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陆沉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警方查到林薇薇的账户有几笔大额转账,来自...”他的话顿住,看见舅舅手里的U盘,眼神骤然变了,“这是什么?”
“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舅舅将U盘递过去,“陆先生,十年前的事,你是不是也该给个说法?”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看向李晚意,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晚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凌墨寒冷冷地开口,“解释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动刹车?还是解释你这些年接近晚晚,到底是为了补偿,还是为了掩盖真相?”
陆沉舟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当年的事我不知情,但我父亲的死绝对和凌家脱不了关系!”他看向李晚意,“晚晚,我对你是真心的,从来没有骗过你。”
李晚意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看着舅舅凝重的脸,突然觉得头很痛。她想起父母的笑脸,想起十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想起这三年来的兜兜转转,原来所有人都被卷在一张巨大的网里,而她是那个最后才看清真相的人。
“我累了。”她疲惫地说,“你们先走吧,我想陪墨寒休息一会儿。”
舅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不管发生什么,舅舅都在。”
陆沉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时将那份文件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凌墨寒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别怕,有我在。”
李晚意靠在他床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不管陆沉舟的话是真是假,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三年前那样,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
“凌墨寒,”她抬头看他,眼神坚定,“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把所有事情查清楚。”
“好。”他笑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但现在,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就一下,医生说心情好有助于恢复。”
李晚意被他逗笑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柔软的唇瓣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凌墨寒的睫毛颤了颤,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像一个迟到了三年,却终究没有错过的承诺。
而门口的柜子上,那份陆沉舟留下的文件被风吹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照片——十年前车祸现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从凌墨寒父亲的车里往外跑,那背影,像极了年轻时的陆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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