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早春裹着未散的寒意，林晚意站在陆公馆的露台上，望着黄浦江面漂浮的碎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彻底裂成两半，用红绳勉强系着，每次晃动都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该吃药了。”沈知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大褂下摆沾着药水痕迹。自从上次祠堂对峙后，陆沉舟默许他每日来诊，但书房的暗哨始终如影随形。林晚意接过药碗，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突然将碗砸向江面：“我不想活了。”
瓷片坠入冰水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沉舟拄着拐杖冲过来，军装扣子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间扣错：“谁准你刺激她？”他一把揪住沈知砚的衣领，却在触及林晚意空洞的眼神时僵住。
林晚意转身时，旗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新添的烫伤疤痕。那是昨夜陆沉舟醉酒后，将烟头按在她皮肤上留下的——他一边呢喃“别离开我”，一边用滚烫的疼痛确认她的存在。“陆少帅，”她突然轻笑出声，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您的占有欲，比黄浦江的冰水还冷。”
陆沉舟的手剧烈颤抖，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他想起三日前在书房，无意中翻到林晚意藏在旗袍夹层的信——那是沈知砚写的最后通牒，字字泣血：“三日后码头，若你不来，我便自首顶罪，换林伯父自由。”
“晚意，再给我一次机会。”陆沉舟突然单膝跪地，军装沾满灰尘。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军阀，此刻眼底满是惶恐，“我可以放了你父亲，可以……”
“可以让时光倒流吗？”林晚意打断他，弯腰捡起半块碎瓷，锋利的边缘抵住手腕，“可以抹去你伪造证据时的冷笑？可以还我被你毁掉的婚约？”她突然扯开衣襟，心错的伤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疤，哪一道不是拜你所赐？”
沈知砚猛地冲上前握住她的手，鲜血顺着瓷片滴落，在青砖上晕开红梅般的图案。陆沉舟踉跄着扑过来，却被沈知砚一脚踹开：“疯子！你看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混乱中，陆公馆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林晚意望着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瞳孔骤然收缩——车身上的陆家纹章，与父亲账本上的印章如出一辙。“原来如此……”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不仅要困住我，还要让林家永世不得翻身。”
陆沉舟脸色瞬间惨白。他想起半月前，父亲冷笑着将账本摔在桌上：“林家不除，你永远是个心软的废物！”而他当时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些伪造的证据。“晚意，听我解释……”他抓住她的胳膊，却被林晚意反手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露台。林晚意后退几步，靠在雕花栏杆上，发丝被江风吹得凌乱：“陆沉舟，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她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沈知砚，“不是被你折磨，而是我发现……”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我居然在恨你时，还会心疼你！”
沈知砚的身体猛地一颤，陆沉舟的世界轰然崩塌。就在这时，林晚意突然翻过栏杆，坠入波涛汹涌的黄浦江。两个男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几乎同时跃入刺骨的江水中。
冰冷的江水灌入鼻腔，林晚意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在意识模糊前，她被两双手同时抓住——左边是陆沉舟带着枪伤的手臂，右边是沈知砚缠着绷带的掌心。三个人在旋涡中纠缠，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而岸上，陆家的士兵举着枪围拢，将这场爱恨交织的闹剧，定格成上海滩最凄美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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