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水倒灌进鼻腔时,李晚意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意识涣散前最后一刻,她看见破碎的记忆如深海鱼群般掠过——母亲系着碎花围裙的背影、凌墨寒猩红的眼眶、还有某个戴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将她护在怀里。汹涌的浪头将她彻底吞没,黑暗如丝绒幕布将所有思绪绞碎。
再次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像钢针般扎进鼻腔。头顶惨白的无影灯刺得她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涌上铁锈味的血沫,却连抬手遮挡光线的力气都没有。陌生的法语电子屏在头顶闪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呜咽。
"冷静,小姐。"带着浓重法式口音的中文在耳畔响起。金发碧眼的医生放下听诊器,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薰衣草标本。他指腹轻轻按住她手腕的脉搏,"我是皮埃尔,这里是马赛圣玛尔塔医院。三天前,渔民在伊夫岛附近发现了你。"
李晚意的眼球疯狂转动,试图在陌生的环境里抓住一丝熟悉。雪白的床单、窗外湛蓝的地中海、还有护士递来的淡紫色病号服,每样事物都像锋利的刀片,割裂她混沌的意识。她突然抓住皮埃尔的袖口,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我是谁?"
接下来的半个月,记忆的缺口如同潮汐,涨落间只留下零星碎片。皮埃尔成了她与世界的唯一锚点。每天清晨,他会带着新鲜出炉的法棍和手写的中文卡片出现,卡片上工整地写着:"今天是202X年X月X日,阳光明媚,适合散步。"有时卡片角落会画只笨拙的鲸鱼,尾巴上歪歪扭扭写着"别害怕"。
治疗室的落地窗正对着海岸线,当李晚意盯着翻涌的海浪突然颤抖时,皮埃尔会默默拉上窗帘,从白大褂口袋掏出薰衣草糖。"糖分能刺激多巴胺分泌。"他剥开糖纸,淡紫色的糖果在掌心泛着微光,"就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总能治愈破碎的东西。"
某个深夜,李晚意被噩梦惊醒。梦里她又坠入冰冷的海水,无数双手从海底伸出抓住她的脚踝。她尖叫着坐起,撞翻了床头柜的水杯。皮埃尔几乎瞬间冲进病房,将她颤抖的身体裹进毛毯。"呼吸,跟着我。"他用带着薰衣草气息的手指轻拍她后背,"这里没有潮水,没有黑暗。"
首到第七天,舅舅带着翻译冲进病房。李晚意看着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却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温度。"晚晚,你还记得我吗?"舅舅声音哽咽,翻译快速转述着法语。李晚意盯着他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记忆突然闪过凌墨寒为她戴婚戒的画面,头痛欲裂。
"你父母......在车祸中去世了。"舅舅的声音像块巨石砸进胸腔。李晚意感觉呼吸都停滞了,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火光与刹车声。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我要回去。"她抓住舅舅的领带,"我要去见他们。"
皮埃尔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李晚意颤抖着收拾行李。他默默递上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风干的薰衣草和贝壳:"当潮水再来时,记得你比浪更勇敢。"李晚意接过瓶子,瓶身贴着的便签上,中文写得歪歪扭扭:"致世界上最坚强的鲸鱼。"
回国的航班上,李晚意隔着舷窗凝视云层。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总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她摸向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皮埃尔画的简易地图,标注着"薰衣草田""海边灯塔"和"永远为你留灯的小屋"。
下飞机时,潮湿的空气裹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晚意站在接机大厅,突然捂住头——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碴划过大脑:凌墨寒在暴雨中嘶吼她的名字、陆沉舟为她擦拭眼泪的温柔、还有某个盛大晚宴上突然坠落的水晶吊灯。舅舅紧张地扶住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把那些幻影按回记忆的深渊。
墓园里,细雨将李晚意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她跪在父母墓碑前,指尖抚过冰冷的大理石。照片里父母温和的笑容刺得她眼眶生疼,记忆突然炸开——母亲临终前护住她的力道、父亲最后那句"别怕",还有某个男人偏执的告白:"晚意,我错了。"
泪水砸在"爱女李晚意"的字样上,她突然转头问舅舅:"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被我忘了?"风卷起她的衣角,远处黑色迈巴赫的车窗缓缓降下,凌墨寒苍白的脸若隐若现。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而李晚意攥着墓碑前的白菊,望着天空盘旋的飞鸟,海风送来遥远的呼唤,却始终抓不住记忆的缺口。第五十五章 潮汐深处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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