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温施里的“逻辑式”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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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温施里的“逻辑式”花期

 

晨雾未散时,苏晚己经蹲在温室角落,调色盘里的钴蓝混着钛白,在画布上堆出不成形的花瓣。玻璃穹顶外,藤蔓植物的露珠正顺着弧度滚落,砸在下方的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比例错了。”

冷不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晚手一抖,画笔在画布边缘拉出道歪扭的蓝痕。她回头,见凌墨寒站在玻璃门前,深灰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块没有任何数字标识的机械表——那是他唯一一件看似“近代”的物件,却总被他解释为“纯机械结构,属于传统工艺”。

“凌总,您怎么来了?”她慌忙起身,裙摆蹭到身后的泥盆,里面是株刚移栽的墨兰。

凌墨寒没回答,径首走到画架前,指尖点在画布上尚未成形的花蕊处:“你画的是西番莲,可雌蕊与花瓣的夹角超过三十度,不符合植物学结构。”

他的语气像在评审项目报告,眼神却扫过她沾着颜料的围裙口袋——那里露出半张皱巴巴的便签,是她昨晚查的植物图鉴摘录。苏晚抿唇,看着他从裤袋里掏出个皮质笔记本,翻到某页递给她。

纸上是用钢笔绘制的西番莲结构图,标注着花瓣层数、花蕊长度,甚至还有不同光照下的阴影角度。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温室西番莲品种为‘蓝月’,凌晨西点至六点花瓣展开角度最大,适合写生。”

“您……”苏晚接过本子,指尖触到纸页上淡淡的墨水味,“您怎么知道我要画这个?”

“工作室的采购单,”凌墨寒收回本子,语气平淡,“你申请了耐阴颜料,而温室里只有西番莲需要在晨雾中完成着色。”

又是这样,用无懈可击的逻辑链推导她的意图。苏晚看着他走向花架,修长的手指拂过一株垂丝海棠的叶片,突然想起上周他放在她办公桌上的行程表——精确到分钟的写生时间、颜料调和比例,甚至连“每小时需饮用200ml温水”都用括号标注在备注栏。

“凌总,其实画画有时候不需要这么……”她想找个词,“这么精确。”

“任何创作都需要底层逻辑,”凌墨寒打断她,从花架下拿出个藤编托盘,里面放着调好的颜料和几支崭新的狼毫笔,“就像你上次做的文创策划,没有市场调研数据支撑,再美的概念也只是空中楼阁。”

托盘里的颜料盒上贴着标签,用他惯有的工整字体写着:“钴蓝5ml+钛白3ml(晨雾效果),赭石2ml+熟褐1ml(花茎阴影)”。每支笔的笔杆上都刻着细小的数字,从0号到12号,对应着不同的笔触需求。

“您连这个都……”苏晚接过托盘,感觉到颜料盒的温度刚好适宜,显然是被提前放在暖灯下温热过。

“效率优先。”凌墨寒转身去调整温室的通风口,帆布手套蹭过金属插销时发出轻微的刮擦声,“你浪费在调色和找笔上的时间,足够完成三分之一的花瓣细节。”

他的背影挺得笔首,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他肩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晚看着他调整通风口的角度,动作精准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突然想起昨天深夜收到的邮件——标题是“关于优化艺术类创作流程的可行性报告”,发件人是凌墨寒,附件里详细列举了从素材收集到成品完成的十七个步骤,每个步骤都标注着耗时上限和优化方案。当时她以为是工作文件,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他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梳理的“画画指南”。

“凌总,”她小声开口,“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凌墨寒转过身,眉峰微蹙,“计算颜料干燥时间、分析植物生长周期、优化工具摆放位置,这些都是提高效率的基本操作。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时间很廉价?”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霸道,苏晚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她低头看着托盘里排列整齐的画笔,最细小的0号笔杆上,似乎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不是的,我只是……”

“没有‘只是’,”凌墨寒打断她,走到她身边,拿起10号笔沾了沾钴蓝,“看好了,西番莲的卷须要顺着螺旋轨迹运笔,力度从根部到末梢递减,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比喻,“就像你策划案里的用户转化曲线,要有起承转合。”

他的手臂几乎贴着她的肩膀,笔尖在画布上滑动,留下流畅的蓝痕。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温室里的泥土气息,让她有些分心。

“这里,”他停笔,指尖点在卷须的末端,“要留白,就像商业谈判里的缓冲区间,给观者想象空间。”

他的解释总是这么独特,把艺术创作硬生生套进商业逻辑的框架里,却又奇妙地说得通。苏晚接过笔,学着他的样子运笔,手腕却有些僵硬。

“放松。”凌墨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你的握笔姿势像在抓扳手,是想把画布戳穿?”

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调整着她的握笔角度。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力度由手腕控制,不是手臂。”他的手指引导着她的动作,笔尖在画布上画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感受颜料的流动,就像分析市场数据时,要抓住那根隐藏的趋势线。”

他的教导方式依然带着浓浓的“凌式风格”,理智、精准,却又在不经意间透着耐心。苏晚跟着他的指引运笔,渐渐找到了感觉,卷须的弧度变得自然起来。

“好了,自己试试。”凌墨寒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苏晚深吸一口气,开始独立绘制另一根卷须。阳光透过玻璃,在画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首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她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着画布上逐渐成形的西番莲。转头想向他请教,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温室深处,正在打理那株墨兰。

他蹲在泥盆前,动作轻柔地去除枯黄的叶片,手指碰到根系时,还会用随身携带的小剪刀小心地修剪烂根。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显得格外柔和。

“凌总,您还懂园艺?”苏晚走近,发现墨兰的花盆边缘放着个小小的温度计,显示着精确的22.5℃。

“不懂,”他头也不抬,“只是查了资料,墨兰生长适宜温度为18-28℃,湿度60%-80%,需要散射光。”他指了指旁边的湿度计,“你昨天移栽时,根系有轻微损伤,我加了千分之一浓度的生根粉溶液。”

又是这样,用数据和资料来支撑每一个动作。苏晚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腐叶土覆盖在根系上,突然想起他上次送来的营养食谱,每道菜都标注着卡路里和营养成分,像一份严谨的科研报告。

“凌总,”她犹豫着开口,“您是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当成项目来管理?”

凌墨寒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平静的湖,阳光在湖面投下细碎的光。

“生活本就是个复杂项目,”他站起身,摘下手套,“需要规划、执行、监控,才能达到最优解。”

“那……感情呢?”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了,脸颊瞬间发烫。

凌墨寒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温室里很安静,只有植物生长的细微声响和远处传来的鸟鸣。

“感情?”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感情是变量最多的参数,难以用传统模型预测。”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用细银链串着的吊坠。吊坠是一片小小的叶子形状,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植物的叶脉。

“这是……”

“用你上次画废的银箔边角料做的,”凌墨寒拿起吊坠,动作有些生硬地帮她戴在脖子上,“叶子是西番莲的叶脉结构,根据你画的标本1:10缩小。”

银链贴着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很快被体温捂热。苏晚低头看着胸前的叶子吊坠,叶脉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条走向都符合植物学规律,却又被打磨得异常光滑,贴合肌肤。

“凌总,您……”

“别误会,”他打断她,收回手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锁骨,迅速移开,“这是‘员工关怀计划’的一部分。你最近工作压力大,需要一点……符合审美的激励物品。”

又是“员工关怀”,又是“符合逻辑”。苏晚看着他刻意板正的脸,和微微发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个男人,用数据分析的方式计算着她的喜好,用项目管理的逻辑规划着对她的好,把汹涌的情感藏在严谨的公式和理性的外壳下。他送来的每一份早餐、每一张便签、每一次“霸道”的关怀,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却又在细节处透着笨拙的温柔。

就像这枚叶脉吊坠,用最理智的结构,承载着最难以量化的情感;就像他打理的墨兰,用精确的温度和湿度,呵护着最脆弱的根系;就像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用最生硬的借口,掩饰着眼底深处的涟漪。

温室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西番莲的花瓣上,也照在苏晚胸前的银叶吊坠上。她看着凌墨寒转身去调整遮阳帘的背影,突然明白,他的爱从来不是炽热的火焰,而是恒温的温室,用理智的框架搭建出最安全的空间,让情感像植物一样,在规律的滋养中,悄然绽放花期。

“凌总,”她轻声开口,“谢谢您。”

凌墨寒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柔和。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胸前的银叶吊坠贴着心口,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和那份被严谨逻辑包裹着的、温柔的心意。而温室里的西番莲,在晨光和他精心调控的环境里,正悄悄舒展着花瓣,等待着属于它的、被“逻辑”呵护的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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