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下，手术台被照得雪亮，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孟闲戴着无菌手套，手术刀划破小虎崽右后腿表皮的那一刻，鲜血涌出，但他并不慌乱，动作干净利落。
他用持针器拨开肌肉层，将肌纤维一一分离，轻柔却迅速地暴露出骨折端。
骨折的位置比预期的略高，断口参差，有些骨刺。
他蹙了蹙眉，小心地将断裂的骨骼复位，确认角度后，取出定制的小型钢板，一点点地调整角度，精确贴合。上一颗螺钉，他都再三确认对位是否良好，不允许有丝毫偏差。
这是一只幼年的猛兽，它还未成长，不能有意外。
等最后一颗螺钉固定完成，他轻轻活动了一下那条腿，骨骼己经恢复原位，稳定牢固。
他松了口气，将骨膜和肌肉逐层缝合，操作谨慎得近乎苛刻。缝合皮肤时，他特地选了最细的线，以减少疤痕和异物感。
缝合完毕，他给伤口上了药，涂抹抗生素膏，又细致地包扎好腿部，缠绕均匀，松紧适度。
看着小虎腿上的绷带，他轻声说了句：“ok，接下来就看看咱们运气怎么样了。”
但他没能松懈多久。
因为真正的危险还没有过去。
小虎崽的嘴角仍不断渗出血丝，鼻翼颤动的频率越来越低。
肺部的出血比X光显示的更严重。
孟闲立刻转向它的头部，将小虎的头部微微后仰，用压舌板撑开口腔，清理出堵塞气道的血液、粘液和泡沫。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损伤到脆弱的软腭。
确认气道初步清洁后，他开始进行气管插管操作，插管顺利进入气管，固定位置，连接呼吸管道。
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还在下滑。
“不能再拖了。”他心想。
他立刻为小虎连接高流量氧气，采用鼻导管吸氧模式，同时手动进行轻度辅助通气，确保它肺部的气体交换逐渐恢复。
仪器发出一声微响，血氧从72%缓缓回升至80%、84%、88%……
孟闲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小虎崽依旧处于深度麻醉中，眼睛闭着，身体一动不动，西肢无力地摊在软垫上，只剩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生命线提醒着，它还活着。
他弯腰小心地将它从手术台上抱起来，轻柔得像是抱着一团易碎的云，走向ICU观察室，将它放进特制的温控舱中。
他将小虎崽轻轻放进去，盖上保温毯，又检查了插管固定和氧气流量，确认一切妥当后，这才站起身，摘下手套，默默看着那团蜷缩的小老虎。
“你得撑过去啊。”他低声喃喃。
那语气不像是在命令，更像是在祈祷。
而夜色静谧，ICU室里只剩下机器轻微的运转声，以及小虎胸腔微弱起伏的呼吸，宛如随时可能熄灭的火。
忙完这一切，ICU室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轻响，小虎崽依旧安静地躺在保温仓中，生命体征稳定，血氧己经回升到了安全线以上。
孟闲终于松了口气。
他靠着墙坐下，摘下口罩，一身疲倦才在这一刻倾泻而来。白大褂上溅了点血迹，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手术刀柄的凉意。
这一场手术持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他几乎没停过。
但好在，小家伙暂时保住了命，也保住了那条腿。如果运气够好，再过几天，它就能睁开眼睛，有力地叫一声，甚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靠着椅背闭了闭眼，脑子却下意识地想到什么——手机。
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屏幕上闪着好几条新消息，全是那个小姑娘发来的，头像旁边的小红点一连串。
【哥哥，早呀】
【在干什么？】
【我在吃早餐】
【照片】
他拇指轻轻一点，照片加载出来，是她给他拍的餐盘。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木桌上，暖暖的，有点过曝的光斑。
碟子里是一颗圆润的太阳蛋，蛋黄微微流动，边缘煎得焦香。旁边是焯好的青菜，看起来清爽可口，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米粒细腻，色泽温润。
姜寂雪还贴心地在照片角落画了个小笑脸。
又过了半个钟，对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
-哥哥，在忙么？
-企鹅探头，jpg
孟闲看着屏幕，有些出神。
她的消息时间，是早上八点出头，那时候他正在给小虎清创、止血、插管，手上一刻都没停。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给他发消息，他却一点都没顾得上回复。
他有点愧疚地叹了口气，随手打字回了一句：
-【现在才看到，抱歉呀】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你的早餐看起来很好吃呢，不过，平时都吃这么清淡么？】
发完那条消息，他盯着聊天框看了两秒。他唇角抿了抿，不自觉地勾出一点点笑意。
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没有立刻回。
他重新靠进椅背，手肘搭在膝盖上，盯着ICU室里那团小虎崽缓慢起伏的呼吸，慢慢放松下来。
应该救回来了吧……
他又看着那张照片，不自觉地勾勒出她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小脸埋在碗沿前，手里握着筷子认真夹菜，嘴角还沾着一粒饭的模样。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轻轻的，像羽毛扫过心头，又软又痒。
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闯进他生活里的小动物，明亮、温柔，不吵也不闹。
他起身，给小老虎拍了张照片，也给她发了过去。
-【刚刚在救助一只小老虎】
-【等伤好了，我们可以带它出去看看，散散心呢】
-【照片】
……
几分钟前。
姜寂雪坐在沙发上，手机捧在手里，屏幕己经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她盯着聊天框，始终没有新的提示音跳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孟闲平时忙，更不是不信任他。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不是……我太主动了？是不是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她把手机放下，又忍不住拿起来，点开他们的聊天记录反复看。
昨晚还那么温柔地跟她说“早点休息”，可怎么今天早上一条消息都没有？她明明发了好多条。
己经两个小时了……
哥哥是不是后悔和她在一起了？
姜寂雪咬着唇，有些低落地缩在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边框。
终于，“叮”的一声响起。
她几乎是立刻坐首，点开。
是孟闲的回复。
【现在才看到，抱歉呀】
……
她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心里一瞬间从阴天转成晴朗无云。
原来……原来不是不想理她啊。
她鼻尖有点发酸，紧接着点开那张照片——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老虎，毛茸茸的，身上还缠着绷带，闭着眼，窝在保温仓里，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上去又可怜又惹人怜爱。
“好小一只啊……”她轻声呢喃，看着那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皱了眉。
她这才明白，哥哥是真的在忙，还是救命那种忙。他没回她消息，不是冷淡，也不是后悔……只是刚好在做手术。
一瞬间，那些刚才涌上来的不安、患得患失，还有一点点委屈，全都烟消云散。
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好呀！哥哥，希望它早点好起来。】
犹豫了一秒，又补了一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那边的孟闲点开聊天框：“……”
他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想理她，她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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