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闲第一次开车开得这么快。
他平时是个慢性子，车速一向不急不缓，也从没因为超速违章过。
可今天不同。今天副驾驶上躺着一只小老虎，一只浑身是血、命悬一线的小家伙。
这情况实在有点紧急。
他眉头紧锁，目光时不时地从前方切到右侧，瞥一眼那团缩成一团的小身影。
小虎崽毛茸茸的鼻子上全是血，也不知道到底是撞到哪里了。
血混着灰尘，贴在皮毛上的毛发湿漉漉的、乱糟糟地黏成一块。
它蜷缩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呼吸都细得几乎听不见，眼睛微微睁着，眼神己经模糊，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了。
它太小了，太弱了，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就先撞上了命运里最重的一击。
孟闲看着它那副血淋淋的样子，心底一阵抽痛。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捡到这些受伤的小生命。
从绑定系统开始，隔三差五就会捡到小动物。
但是如果能救得回来，如果它们能活下来……那他宁愿全天下遍体鳞伤的小家伙都能被他捡到。
这也许就是系统存在的意义吧？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副驾驶那双被血染红的小爪子上。它的爪垫还是粉的，只是脏得分辨不清颜色。
终于，基地的建筑轮廓出现在眼前。
车子猛地停在急救区门口的停靠点，他一把推开车门，走到副驾驶，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把小虎崽抱了出来。
小家伙己经没力气抵抗了，两只毛茸茸的爪爪搭在孟闲胳膊上，只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微微抽了口气。
很难想象，它会是未来的百兽之王。
昨天在基地负责守夜的小林也看见了那只小老虎，刚从值班室出来，瞥见孟闲怀里抱着一团血糊糊的毛团，脚步一顿，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孟医生……这是……老虎？”他有点不确定地问，声音里带着吃惊。
孟闲点了点头，看着它：“小虎崽，在公路边撞伤的。”
话说完他没多解释，径首往救护室里走去。
小林看着那团血迹斑斑的毛茸茸背影，有些发怔。他也是第一回看到这么小的野生虎崽，血和泥混在一起，模样看着不太像猛兽，反倒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凄惨又可怜。
孟闲把小虎崽轻放在毛毯上，动作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习惯性的动作中却带了点儿轻微的轻拿轻放，生怕它受更多痛感。
他戴上医用手套，低头剥开虎崽湿透的皮毛，一点点查找伤口的具置。
淡血色的灯光打下来，小虎崽的身体在毛毯上微微颤抖。
它还在吐血，嘴角往外涌着深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洇湿了毯子，染出一大片颜色深得骇人的红斑。
“大腿骨这边有骨折，应该还有内伤。”孟闲心想。
他拨开它胸前的皮毛，血和毛交缠得一团糊，黏腻腻的，把指腹都缠住了。毛下面己经青紫一片，触摸时能感觉到明显塌陷。
小虎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角又涌出一小口血。
它疼得不行，却只是蜷着身体，一双小爪子本能地卷起，想抓点什么，指甲隐隐绷住，却连空气都握不住。
那样的挣扎效果是极其微弱的，毕竟伤的太重了。
它的眼睛半睁着，眼神己经涣散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渗透着痛苦与迷茫的目光，小小的生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躺在这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闲蹲在毛毯边，手里的动作没有一刻停下。他取出酒精棉球，一点点擦净小老虎口鼻边缘的血迹。
“撑住。”他低声说，声音极轻。
在他的眼里，那不是一只濒危猛兽，而是一个和人类一样，会疼、会怕、会挣扎的小生命。
小林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小家伙……会好起来吗？
毕竟是车祸，具体判断情况也不能单纯靠感觉，孟闲又给它照了x光。
X光片显影的那一刻，孟闲站在灯箱前，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骨裂线清晰可见，右侧大腿骨斜斜断裂，甚至有轻微的错位。更严重的是肺部——片子上能看见大片阴影，那是出血的迹象，己经影响到了呼吸。他默默地抿了抿唇，眼神沉了下来。
“得做手术。”他低声自语着。
他转身看了眼手术台上的小老虎，它蜷缩着身子，气息虚弱得几乎听不到。
身上血迹己经清理过一遍，湿漉漉的毛贴在皮肤上，显得更加瘦小。它还在挣扎着呼吸，鼻翼轻轻翕动，凭着本能死死吊着那一点生命的重量。
孟闲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掌心冰凉。
他向来理性克制，即便是抢救过再多濒死的小动物，也很少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头涌出一种隐约的紧张感。
如果肺部出血量再加剧，小家伙根本撑不到骨折复位那一步。
而如果贸然推进骨科手术，术中麻醉和失血，也可能成为致命诱因。
最要命的是它的腿。
他低头望了眼小虎那只无力垂落的后腿，骨头的错位让它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蜷着，看得人心里一紧。
“一只老虎，可不能没有腿啊……”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野外的生存太残酷了，哪怕能救活，如果没有一条完整的腿，它未来也可能再也回不去山林。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旁，熟练地整理器械，动作麻利而冷静。
酒精灯、麻醉剂、缝合针、无影灯……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他的眼神重新变得专注，和往常无数次手术前一样，将所有情绪压入心底。
就在他拉开柜子时，目光一顿。
一旁的箱子里，静静地躺着那台——移动式 ICU监护仪。
那是姜寂雪之前送他的礼物。
起初他还有点啼笑皆非，毕竟哪个小姑娘会把这种东西当成礼物呢？现在想想，她是真的在想，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以至于现在做个手术立马就会想到她。
“……还真派上用场了。”他轻声笑了下，带着一丝无奈和认命的温柔。
他将设备架起，调整好电源与监控角度。心率、血氧、呼吸频率，很快一一连接完成。
多亏了这台机器，小虎崽在术中的每一个生命波动都能被精准掌握，为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判断时间。
他重新戴上手套，语气轻柔：“别怕，麻醉了，不疼啊。我不会让你死的。”
手术室的灯亮起，光线洁白如洗。
他低头，手术刀划开第一道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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