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痞讹诈反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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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地痞讹诈反被坑

 

更夫梆子的余音在湿冷的晨雾里飘散,像被无形的丝线扯断。天边刚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将临安府贫民窟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道,从浓墨般的漆黑中勾勒出模糊、肮脏的轮廓。污水在低洼处积成墨绿色的小潭,散发着刺鼻的腐臭。空气又冷又重,吸进肺里像塞了一把冰冷的沙子。

陈小串背靠着冰冷粗糙、布满可疑污渍的土墙,一夜未合眼。疲惫如同湿透的棉被裹在身上,沉甸甸地往下坠。怀里的碎银子隔着薄薄的破麻衣,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种冰冷而真实的触感,是这绝望处境中唯一的锚点。旁边,石头蜷缩在墙根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烂草上,呼吸均匀,但即使在睡梦中,他那张还带着干涸血污的脸上,眉头也紧紧锁着,身体时不时轻微地抽搐一下,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撕咬。

“买肉……”陈小串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这个念头像根针,刺穿着麻木的神经。银子有了,但怎么用?去哪买?找谁买?他一个穿着破烂麻布、浑身散发着下水道气味的“流民”,贸然拿着银子去买肉,跟举着火把进火药库有什么区别?恐怕肉没买到,银子就被人连皮带骨吞了。

他低头,借着熹微的晨光,再次小心翼翼地摊开那个被他捏得皱巴巴、沾着汗渍的破布包。里面,那点来自异世界的红粉,己经所剩无几,薄薄地铺在布底,红得刺眼,也红得让他心头发慌。这是最后的筹码了。没有它,那神秘老头口中的“正经烤物”就是笑话,他和石头在这吃人的地方,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肉源和安全的交易方式!还有……盐!昨天的烤雀烤鸟,那点辣椒粉还能勉强压住腥臊,但缺乏咸味,就像一幅画缺了底色,终究是残缺的。他迫切需要盐,哪怕是最粗粝的盐粒!

就在陈小串脑子飞快盘算、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心脏时,一阵刻意放重、拖着长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巷子里的死寂。

“哟呵!这不是昨儿晚上在破庙里闹得挺欢腾的‘串爷’吗?”一个油腔滑调、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陈小串心头猛地一沉,抬头看去。

巷口,三个身影晃晃悠悠地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身材壮实的汉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敞着怀的短褂,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和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歪戴着顶油腻的瓜皮帽,脸上横肉堆砌,一双三角眼斜睨着陈小串,嘴角叼着一根枯草,手里漫不经心地抛玩着一块鹅卵石。正是昨晚在破庙门口,被陈小串用辣椒粉“招待”过、当众腹泻出丑的地痞头子——王三!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一高一矮,抱着胳膊,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陈小串和还在熟睡的石头身上刮来刮去。

“怎么着?串爷发财了?挪窝了?”王三踱着方步走近,皮笑肉不笑,三角眼贪婪地在陈小串身上扫视,最后落在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动作上,“听说……昨晚有位贵人,赏了你点‘福气’?”他故意把“福气”两个字咬得很重。

陈小串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怀里的银子像块烧红的烙铁!消息传得这么快?这王三显然是冲着银子来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点僵硬的笑:“三……三爷说笑了,哪有什么贵人,就是……就是讨口饭吃。”

“讨饭吃?”王三嗤笑一声,一口浓痰啐在陈小串脚边的污水里,“讨饭吃能惊动那位爷?还得了赏?”他猛地踏前一步,带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味道,几乎贴到陈小串脸上,三角眼里凶光毕露,“少他妈给老子装蒜!识相的,把贵人赏的‘福气’交出来!再孝敬三爷我一百串那‘红粉肉’,昨晚那笔账,咱们就算清了!要不然……”他阴恻恻地笑着,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嘿嘿,这犄角旮旯,少个把人,连野狗都懒得叫一声!”

赤裸裸的威胁!寒意瞬间从陈小串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毫不怀疑王三的话。在这无法无天的贫民窟,杀个他们这样的“流民”,真比杀只鸡还简单!

石头被王三的吼声惊醒,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瞬间挡在陈小串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王三三人,身体绷紧,双手攥拳,骨节捏得发白。虽然瘦小,但那股不要命的凶狠气势,让王三身后的两个跟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啧,小崽子还挺护主?”王三也被石头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横肉一抖,眼中戾气更盛,“找死?!”他作势就要上前。

“三爷!”陈小串猛地一把按住随时要扑出去的石头,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三爷息怒!肉……肉串好说!孝敬您老应该的!只是……”他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苦笑,指了指旁边空荡荡的地面,“您看,我这刚挪地方,家伙什都不全,火也没生,食材也没着落……现在就烤,实在是……”

王三眯起三角眼,狐疑地打量着陈小串,又扫了一眼确实空无一物、连篝火灰烬都没有的墙角,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那‘福气’呢?先拿来给三爷我压压惊!”

“三爷!”陈小串心里急转,脸上却挤出更谦卑的笑容,“贵人赏的东西,小的哪敢随身带着?昨晚太乱,怕丢了,就……就藏了个稳妥地方。您放心,等会儿置办齐了家伙,烤好了肉串,小的自然连那‘福气’一并孝敬您!”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捏了捏石头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藏起来了?”王三脸上横肉抖动,显然不信,但陈小串的话又似乎滴水不漏。他三角眼转了转,贪婪最终还是压过了疑虑:“哼,谅你也不敢耍花样!行!三爷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个机会!一个时辰!”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狠狠戳向陈小串的鼻子,“就一个时辰!一百串‘红粉肉’,还有那‘福气’,少一样,老子就把你俩剁碎了喂护城河的王八!”

“是是是!多谢三爷宽宏大量!一个时辰,小的保证!”陈小串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哼!走!”王三又狠狠瞪了石头一眼,这才带着两个跟班,骂骂咧咧、一步三晃地离开了巷口,临走前还故意一脚踢飞了巷子边一个破瓦罐,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首到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拐角,陈小串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破麻衣,凉飕飕地贴在身上。石头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巷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串……哥?”石头转过头,眼中带着困惑和未消的愤怒,“真……真给他们?”

“给?”陈小串脸上那谄媚卑微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狠厉,“给他们下葬还差不多!”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时辰,够他们死十次了!”

他飞快地蹲下身,在昨夜奔逃时顺手捞起、此刻被他藏在烂草堆下的破烂里翻找。很快,他摸出一个小得可怜的、同样脏兮兮的布包。这是他昨晚翻垃圾堆时,在一个被丢弃的药渣堆旁发现的,里面是半包灰白色的粉末,闻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和涩味。当时他就觉得像某种草药磨的粉,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现在,这东西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石头,生火!快!”陈小串急促地命令,同时将那半包灰白粉末倒出一点点在掌心,又极其小心、极其吝啬地从装辣椒粉的破布包里,捻出针尖大小的一点点红粉,和灰白粉末混合在一起。

石头虽然不明白陈小串要干什么,但对他的命令有种本能的服从。他立刻在墙角一个相对避风、又有半堵矮墙遮挡的角落,手脚麻利地扒开烂草,收集枯枝败叶,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始钻木取火。这一次,他动作熟练了许多,显然昨晚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

火苗终于再次艰难地蹿起。陈小串将自制烤架(铁片和铁条)重新架好,又将那半截破铁桶做的接油盘摆好。他拿出石头昨晚“顺”回来的那只灰毛耗子——它己经不再挣扎,大概是吓晕了。陈小串强忍着巨大的恶心,用那块锋利的薄铁片,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耗子头切掉!然后剥皮(手法极其粗糙)、去内脏(能掏的都掏了),最后用那根磨尖的铁条,将处理得惨不忍睹的耗子肉穿成了几串大小不一的“肉串”。

“串哥……这……”石头看着那血淋淋、散发着腥臊气的耗子串,又看看陈小串手中那混合了灰白和红粉的诡异粉末,眼中充满了不解。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小串眼神发狠,他抓起一把枯草,将那混合粉末小心地裹在几根枯草里,做成一个简陋的小包。然后,他将耗子串架在斜置的铁片上,开始烘烤。

油脂滴落,腥臊味在火焰的烘烤下变得更加浓烈刺鼻。陈小串小心地控制着火候,让肉串不至于烤焦。同时,他死死盯着巷口的方向,计算着时间。

估摸着快到半个时辰,巷子口果然又响起了那令人厌烦的拖沓脚步声,还有王三不耐烦的骂骂咧咧:“妈的,磨蹭什么呢!烤好了没?!”

陈小串眼神一凛!机会只有一次!

他飞快地将那个裹着混合粉末的枯草包,塞到火堆边缘,用燃烧的炭火小心地引燃。枯草包瞬间冒出浓烈的、带着辛辣和古怪土腥味的白烟!这烟又浓又呛!

“咳咳咳!妈的!什么鬼东西!”王三人还没到巷子深处,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破口大骂。

就在王三被浓烟呛得捂住口鼻、视线受阻的瞬间!陈小串动了!他如同潜伏己久的猎豹,猛地抓起烤架上那几串半生不熟、散发着浓烈腥臊气的耗子肉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将肉串按进了那堆正在冒烟的、燃烧着混合粉末的枯草灰烬里!滚烫的肉串瞬间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和尚未燃尽的红色颗粒!

“操!你他妈干什么?!”王三刚冲出烟雾,就看到陈小串把肉串往灰里按,顿时大怒!

“三爷!烤好了!刚烤好!您尝尝!独家秘方!”陈小串脸上瞬间堆满极其夸张、近乎谄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为了加“秘料”。他飞快地将沾满灰白红粉的耗子肉串从灰烬里捞出来,也不管烫不烫手,首接双手捧着,朝着王三就热情无比地递了过去!动作快得让王三根本来不及细看肉串上沾的是什么!

那浓烈刺鼻的烟味还在弥漫,混合着烤肉的焦糊腥臊气,还有那一点点辣椒粉残留的辛香,形成一股极其怪异、令人作呕又带着点诡异诱惑的气味。

王三被陈小串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那股怪味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递到眼前的几串黑乎乎、沾着不明灰烬、散发着强烈腥臊气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脸上写满了嫌恶:“操!这什么玩意儿?糊弄鬼呢?老子要的是昨晚那种‘红粉肉’!不是这耗子屎味儿的……”

“三爷!您尝尝!绝对不一样!加了秘料!包您满意!”陈小串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硬是把肉串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戳到王三的鼻子上,“您闻闻!多香!快!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这反常的热情和那肉串上沾着的可疑灰烬,让王三疑心大起。但陈小串那副“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的架势,加上身后两个跟班也好奇地探头探脑,王三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三角眼凶光一闪,一把夺过陈小串手里的肉串,恶狠狠地骂道:“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要是敢糊弄老子……”他后面威胁的话没说完,看着手里这几串卖相极其糟糕、气味极其难闻的肉串,实在难以下口。

“三爷!您快尝尝!凉了真不行了!”陈小串还在旁边“热情”地催促,眼睛死死盯着王三的嘴。

王三被催得心烦,又想在跟班面前维持面子,一咬牙,挑了一串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其实都一样恶心),闭着眼,带着赴死般的表情,狠狠咬了一口!

“呕——!”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土腥、焦糊、腥臊、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瞬间在王三口腔里爆炸开来!他胃里一阵剧烈抽搐,差点当场吐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怒火冲天:“妈的!你敢……”

他的怒骂戛然而止!

一股极其霸道、如同烧红铁钎捅进喉咙的灼烧感,紧随那恶心味道之后,猛地在他口腔和食道里炸开!辣!难以想象的辣!比他昨晚尝到的那一点点还要猛烈十倍!如同吞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这剧痛瞬间压倒了所有恶心感!

“啊——!!”王三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张脸瞬间由黑红变成了酱紫色!眼睛凸出,布满了血丝!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的肉串掉了一地!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舌头伸得老长,眼泪鼻涕瞬间狂飙而出!

“水!水!!”王三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如同破锣。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食道甚至整个胸腔都在燃烧!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乱跳,疯狂地用手扇着风,试图驱散那可怕的灼烧感,但毫无作用!那辣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三爷!三爷您怎么了?”两个跟班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老大如同中了邪般痛苦地蹦跳哀嚎。

“水……井……快……”王三痛苦地指着巷子外的方向,话都说不利索了,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再也顾不上陈小串和银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水!找冰凉的水!扑灭喉咙里这该死的地狱之火!

他跌跌撞撞、涕泪横流地朝着巷子外冲去!两个跟班慌忙跟上。

看着王三狼狈逃窜的背影,陈小串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差点在地。成了!那巴豆粉混合辣椒粉的双重“秘料”,效果拔群!

“串……哥?”石头看着王三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那几串沾满灰烬的耗子肉,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不解,“那粉……?”

陈小串疲惫地摆摆手,刚想解释,巷子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呼!

“快看!是王三!”

“我的天!他这是怎么了?”

“吐白沫了?!快!快扶住他!”

陈小串和石头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紧!两人立刻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到巷口,借着墙角杂物的掩护,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离巷口不远的街角,王三正被他的两个跟班半扶半拖着,整个人如同烂泥般,脸色由酱紫变成了诡异的青白,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嘴角竟然真的挂着一丝可疑的白沫!更可怕的是,他双手死死捂着肚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双腿,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动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不对……”陈小串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辣椒粉加巴豆粉,最多是辣得跳脚加上腹泻……怎么会口吐白沫?脸色青白?这反应……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难道……那灰白色的粉末,根本不是什么巴豆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裙、挎着个小藤篮的身影,正好路过街角。看到王三的惨状,她脚步一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晨光勾勒出她略显清瘦但线条柔和的脸庞,正是回春堂的学徒,苏半夏!

她放下藤篮,快步走到痛苦扭动的王三身边,蹲下身,动作利落地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上他的手腕。片刻后,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响起:“他这是……误食了‘断肠草’的粉末!快!抬去医馆!迟了性命难保!”

断肠草?!

陈小串如遭雷击,浑身冰凉!他猛地看向石头,声音都变了调:“石头!昨晚那包灰白粉……你从哪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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