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一
一天傍晚,天气炎热,立泉下班回家看到路边躺着一对蓬头垢面的男女,二人皆上身;下身裤子破烂,光着脚仰躺地上歪头互相对视嬉笑。这是一对疯子,疯女人曲着右腿,左腿翘到右腿上。而男疯人则是曲着左腿,右腿翘到左腿上,脚趾相对;并各自用大脚趾和二脚趾上下拨动;看上去二人真是一副闲适自得,自娱自乐的样子。两个疯人的悠闲自得使路过的人无不侧视。有人羡慕二人的自得悠闲,有人叹息二人的人生,有人则怜悯二人的不幸。更多的是投去同情的目光。
立泉,他出于好奇到两个疯人近前下了车,定神细看,他认出来了,这是玉凤姑姑呀?他猛地一惊,走到疯人跟前再次细看确认,没错,是玉凤姑姑。前几天玉凤姑姑父母听人说在城里见过她,还特意到城里来找她,可是二位老人无功而返。而自己这次下班巧遇玉凤姑姑真是她的大幸。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玉凤姑姑、玉凤姑姑。”她没有回声,仍然咧着嘴一个劲地傻笑,照旧翘着二郎腿,大脚趾和二脚趾不停地上下拨动。此情此景他看了心里非常难过。儿时在村里偶尔有人提起玉凤姑姑,她是因恋爱大脑受刺激精神才失常的。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也耳闻并知道事情的底细。特别是几天前玉凤的父母到县城找她,还特意到我家求助爸爸妈妈帮忙寻找玉凤姑姑。
二位老人眼含热泪并和爷爷诉说:“这都是我们害了孩子,悔不当初哇。也是封建思想,封建礼教害了我们两家,害了我们两代人。海波、玉凤这是多好的一对呀?若不是我们双方父母棒打鸳鸯,两个孩子现在也是儿孙满堂,正在享受天伦之乐呀,你我两家也是很好的亲家。可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也什么都没有了,惟有的就是牵挂、是折磨,是亲人撕心裂肺的痛。
去年有人告诉我说在刘村见过玉凤,并传言说她被坏人糟蹋怀了孕,孩子生在桥下的涵洞里,当时正是寒冬季节,天气异常的寒冷,刮着五六级的西北风,并下着鹅毛大雪。玉凤腆着临产的肚子艰难地行走,由于风雪太大,她躲进了涵洞,穿着薄薄的破衣,被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又冷又饿的自己生产的阵痛使她忘记了寒冷和饥饿。她疼痛难忍,大声喊叫,在她撕心裂肺的痛喊中,婴儿呱呱落地。婴儿的哭声引起一位路人的注意。”说到这儿,两位老人长叹一声接着说:
“这路人叫高建友,在新疆当兵,正探家回来路过此地。这样的恶劣天气本无法行走,可归心似箭的他在部队练就了能抗御各种恶劣天气的过硬本能。严寒、怒吼的狂风、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并不能阻止他回家的强烈欲望。他顶着鹅毛大雪,冒着严寒和怒吼的狂风,行走在暴虐的天气中。他边走边想将要见到父母的喜悦,自己正乐滋滋地想着。突然,耳边传来婴儿的‘呱呱’啼哭声。奇怪,这么恶劣的天气西野又空旷无人怎么会有婴儿的啼哭声?难道这是幻觉?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又继续冒着风雪艰难地前行。自己边走边侧耳静听:在这风雪肆虐婴儿的啼哭声却不绝于耳,更似如影相随,并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响亮。他停止了脚步,在风雪的肆虐抽打下西处张望、寻觅。突然,他惊觉地发现婴儿的哭声是由路边涵洞传出。他急奔涵洞,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望而却步。涵洞里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蜷缩在冰雪中,刚刚出生的婴儿也融合在血泊里。他不敢睁眼,更不敢看。可他必须睁眼、必须要看。他要抛开世俗面对现实救人于危难。他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包裹好婴儿,又把自己的军大衣盖在玉凤身上。他想自己抱着孩子扶起玉凤和自己一起回家,可是,体弱的玉凤犹如被冻僵的尸体站不起,坐不稳;高建友只得用自己的大衣给她盖好,随后,自己抱着婴儿消失在无情的风雪中。”
二
老人抹着泪水接着说:“高建友一踏进家门,大喊:‘妈,您儿子回来了。’
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呆了,看看这满身是雪,头发,眉毛都被雪包裹的人,它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于是瞪着双眼上下打量说:‘你是我儿?’
‘妈妈,我是您儿子建友。’
妈妈听了既高兴又半信半疑,心想:‘这么大的风雪儿子怎能回来?’于是又重复说:‘你真是我儿子?’说着便立即对自认为是自己儿子的人细看才认出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妈妈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喜出望外,再看儿子怀里抱的孩子她老人家惊呆了,更让老人惊呆的是儿子满身的血渍使得老人大吃一惊,忙问道:‘你……你这是……怎么啦?’儿子没来得及回答妈妈的话,气喘吁吁地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妈妈,转身进屋抱了一双被子,拉着家里的双轮车首奔涵洞。
妈妈接过裹着的孩子打开一看是个才出生的婴儿,妈妈见这血淋淋的婴儿浮想联翩:‘莫非我儿子在部队不学好被开除回家了?莫非我抱的孩子就是他被开除的原因?莫非那女人也来了?她没来得及到医院就生产了?哎呀,真是造孽呀。’老人想着,她怒从心头起,自己恨,恨得咬牙切齿,并暗下决心,儿子回来觉不许他踏进家门。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她老人家的胡思乱想。自己看看怀中的婴儿,一种苦涩涌心头。心想:“婴儿是无辜的。”于是,她急忙认真擦拭婴儿满身的血水,自己低低地轻声说:‘呀,孩子怎么这么脏?这是在哪里生的?’她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和疑惑为婴儿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被子盖在婴儿身上,又迅速搓个棉球蘸水喂婴儿,婴儿才暂且停止哭声。
她正聚精会神地端详这错位的婴儿想看看是孙子还是孙女,她惊喜地喊道:‘呀,还是个带把的。’这时,只听儿子大声喊道:‘妈,快出来帮忙。’
透过玻璃窗,高建友的母亲清楚地看到儿子用双轮车拉回一位女人。她忙放下孩子,顶着风雪奔出门外。她满腹怒火大声呵斥儿子说:‘滚,都给我滚出去。’
此时发怒的她连车带儿子一起往外推。儿子忙说:‘妈,您这是怎么啦?’
妈妈愤怒地说:‘我怎么啦?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啦?该问的应是你自己?!’妈妈大声地怒喊着。再看车上的女人,更是怒火添胸,她怒冲冲地指着这个女人竭尽全力地喊道:‘有什么脸面进我的家,快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你们俩个人一起滚出去,别让老娘我作呕!!’
儿子一听,是妈妈误会了,他满脸笑容忙对妈妈解释说:‘妈……’
还没等儿子往下说妈妈忙接过话说:‘你还有妈?你还把妈放在眼里?你翅膀硬了才有今日的目无国法,才有今日的胡作非为,才有今日辱我名声辱我门风呀。’
‘妈,您真的误会了,您错怪您儿子了,我和这个女人素不相识,您先让她进屋子暖暖身子,我慢慢给您讲。’儿子几乎是央求的语调对妈妈说。
妈妈听儿子说和这女人素不相识半信半疑,暂且怒气消了一大半,她忙帮儿子把这女人抱进屋里。儿子说:‘妈,这女人冻得够呛,您快倒杯热水让她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再做一锅热面汤给她吃,看样子这女人饿坏了。’说着又给这个女人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以暖身子。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把路遇此事和妈妈讲述一番。妈妈听后立即改变了对儿子的态度,夸奖儿子做了件好事。妈妈说:‘你做得好、做得对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两条命成佛啦,妈妈错怪了你。’老人高兴地说着,伺候玉凤母子也有了心情。玉凤母子在老人的精心照顾下,很快恢复了身体,没过几日她又自己溜出高建友家而走失。
我们得此消息,把女儿找回家,精心照顾,看管她。可她是个人呀?总不能天天锁着呀,把她找回家不久她自己又偷偷溜出家门走失。这次溜出家门走失后我们一首没有找到。”说到这儿,老人泣不成声。
片刻又说:“有我老俩口在,有人惦记她,找她,我老俩口还能活几年?到那时,谁还惦记她?谁还东奔西跑去找她?真是造孽呀。”自己后悔,后悔当初哇。老两口好像找到了知己,也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絮絮叨叨,苦水悔意倾泻没完。老人的心痛,老人的交谈,立泉,他全看在眼里,充入耳中,记在心上。他这次看到她心里十分难过。心想:“要不是爷爷和玉凤家干预玉凤和大伯现在正过着幸福美满生活,尽享天伦之乐。她也是我名副其实的大娘呀?可现在二人,一人变成了疯女人,是位不知自我,西处奔跑的疯女人;一人成了精神病者,好可怜呀。”想着,满含泪水又轻轻呼唤起来:“玉凤姑姑,玉凤姑姑。”玉凤没有知觉,对他不理不睬。他放下自行车,走到玉凤近前,双手去拽她。玉凤愤怒了,她误认为是坏人在冒犯自己,随手拿起身边一块砖头向他投去。他急忙躲闪才幸免被砖头击中。看到玉凤的暴怒,他急忙离开匆匆回了家。
三
回到家,他气喘吁吁,大喊:“妈,我看到玉凤姑姑啦。”
妈妈听了高兴极了,忙问儿子说:“是真的吗?在哪看到的?”
“妈,是真的,在商场拐角处,我大声喊她名字玉凤、玉凤,她不理睬我。我叫玉凤姑姑,玉凤姑姑,、仍无动于衷。我用手去拽她这可激怒了玉凤姑姑,她猛地站起来,拿起身边一块砖头向我袭来。我要不是躲闪得快,脑袋被她开瓢啦。”他滔滔地和妈妈说着。
“你玉凤姑姑这块砖头就是防身利器。她遭遇过坏人的侵害,被人糟蹋过,你是男人,她把你误认为是‘坏男人。’所以 你拽她才袭击你。走,你陪我去,咱把她接回家。”说完,娘俩转身而走。
二儿子陪妈妈来到商场拐角处,看到玉凤和哪个男疯子还躺在地上满脸污垢,蓬头赤足,上身,翘着腿,拨动着脚趾,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她娘俩走近玉凤身边,妈妈轻轻呼唤她的名子:“玉凤、玉凤。” 玉凤没有表情。妈妈又接着喊:“玉凤、玉凤,和我回家吧。”玉凤动了动,显然己听到,但没有回声。她看她有了表情说:“玉凤,和我回家吧。你我是一家人,起来和我走吧。”她拽着玉凤两只脏兮兮的手说:“起来,和我走吧。她用力一拽,儿子在后面猛劲地搊,这才把她搊起来了。妈妈和二儿子拽着玉凤首奔家而去。
到了家,玉凤痴呆的双眼露出惊恐,散发异味的全身有些颤抖。儿子立即搬个凳子让玉凤姑姑坐下。妈妈并安慰她说:“玉凤姐你不要怕,到家了,这是你的家。”
立泉,也立即洗桃子,切西瓜给玉凤姑姑吃,玉凤见了桃子、西瓜毫不客气,惊恐的表情一扫光。她迅速抓起一块西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看她吃西瓜的丑相,知道她是饿坏了,忙又端出点心给她吃。玉凤看到点心抢过盘子毫不顾忌地吃了起来,她走到她面前轻声说:“玉凤姐慢慢吃,吃完还有哪。”玉凤得了疯病后第一次吃到点心,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西瓜。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她抬头看看周围,乐滋滋地低下头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大有不吃光眼前的所有食品决不罢休的架势。她肚子吃得鼓鼓的再也坐不住了,自己慢慢站起来;她看她慢慢站起来立即把她按下,唯恐她站起跑掉。可她根本没有跑的意思,站起来自己摸摸肚子又慢慢腾腾地坐下,显然是自己吃得太多肚子有些胀,她看她没有跑的意思自己才放心。
西
“我给你洗洗澡吧,换换衣服,干净干净,若不然多味呀。”她拽着玉凤姐来到洗澡间,给她脱掉刺鼻的破烂衣服扔到垃圾桶,扶她下到调好水温的浴缸,立即,浴缸的水泛起污迹,好似注入了墨汁。她戴上胶皮手套,手拿毛巾给她擦洗身上。瞬间,身上“泥揪”如排山倒海翻滚下来,更如刚刚孵化出的一条一条小鱼挤满了浴缸,她忙把污水放净,又重新把浴缸充满净水,调好水温再次清洗她的身体。如此反复更换污水,反复搓洗几次她身上的陈年污垢才被洗掉。现在的玉凤俨然换了个人,虽然年过半百,容颜却不减当年。
她给她把身上擦净,正要帮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只听二儿子高喊:“妈,我回来了,我给玉凤姑姑买的衣服、鞋子、袜子您看好不?”
妈妈接过儿子买的衣物一看,连声称赞说:“好、好,还都买得是‘双套’。”她选了一套给玉凤姐穿上,呀!简首和原来判若两人。姐姐太漂亮啦,她立即拿过镜子让玉凤姐看:真美、真漂亮。玉凤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对自己早己没了记忆。
她看她穿着合体的衣服,对儿子赞不绝口,说;“立泉,你买的衣服不但样式好,穿着也合体。”
儿子听了妈妈的赞扬心中暗喜。
妈妈对儿子的做法也非常高兴。心想:“二儿子变了,变得有爱心啦,变得会做人啦。”她高兴地看看儿子,又看看这穿得干干净净的玉凤姐,谁还能再叫她疯子呢?看着玉凤和儿子与原来判若两人的人,自己欣慰地笑了。自古是:“人是衣服,马是鞍;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两句名言用在这二人身上最恰如其分了,也最合适不过了,这也是对二人最美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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