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撞碎荣宝斋门楣的刹那，解雨臣看清了檐角蹲兽的眼睛——那对镶嵌绿松石的石狮瞳孔里，倒映着三十六个没有脸的抬棺人。
"闭气！"张千澜扯过博古架上的战国连弧纹铜镜，镜面映出黑袍下蠕动的尸蟞群。解雨臣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鱼形佩上，玉佩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最前排的抬棺人应声炸裂，黑袍里涌出成千上万的青铜钱币。钱币上的鱼纹符咒遇血复活，化作游鱼扑向尸蟞，啮齿咬合声混着雨声令人毛骨悚然。
"乾坤倒转，坎离易位！"张千澜旋身踢翻香案，三足青铜觚里的酒液泼在铜镜上。水幕中浮现出缅甸矿洞的景象：解三爷举着矿灯的手正在腐烂，翡翠原石里嵌着半张人脸。
解雨臣突然捂住心口，朱砂痣烫得像块烙铁。那些钱币游鱼开始互相撕咬，溅出的黑血腐蚀着青砖地面。他踉跄着抓住多宝阁，指尖碰到个冰凉的玉琮——这分明是父亲书房密室里供奉的西周礼器！
"别碰！"
张千澜的警告迟了半秒。玉琮表面的云雷纹突然流动起来，解雨臣的瞳孔里闪过青铜门开启的幻象。无数双玉手从地底伸出，将挣扎的抬棺人拖入裂缝，青铜棺盖在震荡中移开半寸。
棺中坐起的身影让暴雨倒卷。
那是个与解雨臣面容相同的男童，穿着明代织金蟒袍，心口位置却是个漆黑的空洞。他脖颈挂着鱼形佩，玉佩背面刻着"万历西十七年御赐"。
"西百年前你欠的命债..."男童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陶瓮，"该还了。"
张千澜的旗袍下摆燃起幽蓝火焰，黑金短刀在掌心转出残影："赝品也配提当年？"她甩刀劈向男童天灵盖，刀刃却被凭空出现的青铜爵架住——那爵器竟与荣宝斋柜上陈列的一模一样。
解雨臣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朱砂痣的灼痛中，他看见幻象里红衣女子将匕首刺入蟒袍少年心口，血溅在玉佩上凝成"解"字。现实与记忆重叠的刹那，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抓向男童颈间玉佩。
"找死！"
男童袖中射出淬毒银针。解雨臣本能地翻滚躲避，后脑撞在青铜方鼎上发出闷响。鼎身饕餮纹突然睁开双眼，衔着的铜环化作蛇头咬住他手腕。
剧痛让幻象愈发清晰。解雨臣看见张千澜跪在七星祭坛上，三千青丝寸寸成雪，正将染血的契约符按进少年将军心口。那将军的脸...分明是成年后的自己！
"叮——"
翡翠耳钉破空而来，打偏了男童的致命一击。黑瞎子踹开残破的雕花门，手里拎着的不是黑驴蹄子，而是正在冒烟的雷管："让道！专业团队清场！"
爆炸的气浪掀翻青铜棺椁。解雨臣在混乱中摸到块冰凉的玉璧，璧上阴刻的星图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归藏易》如出一辙。他忽然记起三叔醉酒后的呢喃："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趴下！"
张千澜的厉喝与惊雷同时炸响。玉璧被按进地砖凹槽的瞬间，荣宝斋地下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三十六个抬棺人突然整齐跪拜，黑袍下的尸蟞群化作血水流进地缝。
男童的蟒袍在罡风中鼓荡，心口的黑洞里伸出无数青铜锁链："你以为换了具肉身就能逃过..."锁链尚未触及解雨臣就被斩断，张千澜的黑金短刀钉入他眉心："聒噪。"
翡翠耳钉突然发烫。解雨臣看着男童的尸身化作飞灰，那些灰烬在空中聚成鱼形符咒，与玉佩产生共鸣。他下意识去摸心口朱砂痣，却被张千澜擒住手腕。
"不要命了？"女人的指尖冷得像古墓里的青铜器，"这痣连着你的心脉，碰到就会唤醒..."
她的警告被破窗声打断。十二名戴着傩戏面具的杀手跃入室内，手中苗刀泛着诡异的蓝光。领头者面具上绘着三目鬼王，刀尖指向解雨臣："汪家长老有令，带活的。"
解雨臣突然笑了。八岁孩童的笑声在血腥味里格外清亮，他举起手中玉璧："你们要找的《归藏易》残卷，就在这夔龙纹里。"说着突然将玉璧摔向青铜方鼎。
"不要！"
三目鬼王的惊呼与玉璧碎裂声同时响起。夔龙纹在鼎身游走，荣宝斋地面突然塌陷。解雨臣在坠落瞬间被张千澜揽住腰肢，鼻尖蹭到她衣襟上的白玉兰香。
地下密道墙壁的鲛人灯逐一亮起，照出两侧密密麻麻的青铜悬棺。解雨臣发现每具棺椁都刻着鱼形纹，与他手中的玉佩纹路互补。
"这是张家历代叛徒的埋骨处。"张千澜的黑金短刀挑开最近那具棺盖，腐尸颈间赫然挂着相同的翡翠耳钉，"你三叔偷走的方罍，本该镇在这里。"
暗河的水声忽然逼近。解雨臣摸到棺底冰凉的铭文，指尖传来刺痛——那是用殄文刻写的诅咒："窃璜者，永世为蛊。"
"小心！"
张千澜突然将他按进棺椁。上方传来利器破空声，三目鬼王的苗刀劈在棺沿，刀刃距离解雨臣的咽喉仅半寸。男孩在生死瞬间摸到腐尸枕着的玉枕，枕中暗格弹出卷帛书。
"找死！"鬼王面具后的瞳孔充血，第二刀却被青铜锁链缠住。解雨臣趁机展开帛书，泛黄的绢布上绘着双鱼绕棺图——正是此刻密室里的场景！
张千澜的短刀贯穿鬼王咽喉时，血溅在帛书上显出隐藏的朱砂批注："双生蛊，阴阳佩。启门时，魂归位。"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解雨臣怀中的鱼形佩剧烈震颤，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开启，腐尸们齐刷刷坐起身，黑洞洞的眼窝望向密室尽头的石门。
石门缓缓开启的刹那，解雨臣听见西百年前自己说的那句话："阿澜，我以山河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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