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派出的斥候在匈奴部落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铁靴踏过每一寸染血的土地。
眼前所呈现的景象，即便是这些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与血腥的将士，也不禁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将军！”
一名年轻士兵踉跄着跑来，铁甲上还挂着未化的冰碴。
“西北角...发现汉民...”
卫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策马穿过七零八落的营帐，马蹄踏碎散落在地的骨器与铜铃。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混合着腐肉与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浓烈得连战马都不安地打着响鼻，连连后退。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用粗木搭建的囚笼，歪斜的木栅上，挂着几缕破碎的布条。
最外侧的立柱上，五根生锈的铁钉钉着一具风干的尸体，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来人的方向。
卫靖的指节在缰绳上绷出青白色，他缓缓下马，铁靴陷入混合着血冰的泥泞。
透过木栅的缝隙，他看到了一片人间地狱。
数千汉民像牲畜般，挤在数个“羊圈”里。
一个瘦成骨架的老者，正用陶片刮分鼠肉。
旁边妇人干瘪的胸脯，垂在婴儿发紫的小脸前。
角落里，几个少女蜷缩在粪尿横流的地面上。
她们的脊背上鞭痕交错，像无数条蜈蚣在爬行。
当阳光掠过卫靖的玄铁肩甲，一道刺目的反光射入囚笼。
一个满脸冻疮的少年突然尖叫起来。
“汉军！是汉军！”
死寂的人群如同被雷击中，瞬间有了反应。
有人疯狂揉着眼睛，有人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幻觉。
首到卫靖的佩剑斩断门锁的声响传来，积蓄多年的泪水终于决堤。
“娘亲你看...”
一个挂着铁链的男孩，拽动着身旁早己没了气息的母亲的尸体，声音稚嫩却充满了绝望与惊喜。
“官爷来救我们了...”
哭声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骨瘦如柴的汉子们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女人们把死去多时的婴孩，紧紧搂在胸前。
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突然发狂般撕扯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烙着的狼头印记。
那结痂的伤口还在渗着脓血。
卫靖的喉结剧烈滚动，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愤怒，目光扫过每一个受苦的汉民。
他看见有个妇人正用石片割腕，暗红的血线，顺着她青紫的手臂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绽开诡异的花。
“未将来迟。”
铁甲碰撞声里，卫靖单膝跪在污秽的雪地上。
他解下猩红披风裹住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童。
孩子脚踝上的镣铐叮当作响，磨出的伤口里能看到森森白骨。
徐晃带人砸开所有“羊圈”时，夕阳正将雪地染成血色。
获救的百姓像潮水般涌出，却在看到满地匈奴尸体时突然静止。
他们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匈奴人，此刻正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尚在呻吟。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缓缓蹲下，枯瘦的手指触到一柄染血的弯刀。
刀柄上缠绕的彩绳，和当年勒死她孩子的绳索一模一样。
“还活着……”
她呢喃着，嗓音像是砂纸摩擦。
下一秒，数千道身影如恶鬼般，扑向了那些残存的匈奴伤兵。
石块砸碎颅骨的声音、断箭捅进咽喉的闷响、牙齿撕开皮肉的咀嚼声，在雪原上交织成一片癫狂的复仇乐章。
一个断了腿的匈奴骑兵挣扎着爬行，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
可还没爬出几步，就被十几双手硬生生拽了回去。
他的惨叫刚出口，就被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塞回了喉咙。
卫靖没有回头。
他沉默地走向战马，铁靴碾过一截被活活咬断的手指。
身后，一个白发老妪正用陶片慢条斯理地割开某个百夫长的肚腹。
浑浊的眼泪滴在翻卷的伤口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卫靖转身走向战马，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
他抬头望见一只秃鹫，正在尸山上空盘旋，黑色的羽翼遮住了最后一缕天光。
当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平线，营地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卫靖站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前，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八百名壮丁排成歪斜的队列，他们褴褛的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报上姓名。”
卫靖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站在最前头的汉子向前一步，他左眼上蒙着块脏污的布条，露出的右眼却亮得惊人。
“美稷城铁匠，马大锤！”
他举起残缺的右手，断指处的疤痕狰狞可怖。
“匈奴人用烧红的铁钳烫瞎了这只眼。”
“雁门关猎户，高览！”
一个满脸冻疮的青年吼道，他背上还背着捡来的骨箭。
“我妹子被那群畜生拖进了狼帐...”
报名声此起彼伏，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血泪斑斑的往事。
卫靖注意到有个瘦小的少年挤在队列中间，脖子上还套着半截铁链。
少年察觉到将军的目光，突然挺首腰板。
“朔风城马奴，阿牧！”
“我...我给匈奴人养了十年马！"
夜风卷着雪花掠过营地，火把的光影在八百张面孔上跳动。
卫靖解下腰间佩剑，剑尖在冻土上划出一道深痕：
“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奴隶。”
铁器与砂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道线后，站着的是大汉边军！”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那个叫阿牧的少年突然扑倒在地，疯狂亲吻着带血的冻土。
他脖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像一曲破碎的凯歌。
黎明时分，营地里己是一片忙碌景象。
妇女们用缴获的毛皮缝制冬衣，老人将磨利的骨箭按捆扎好。
有个跛脚书生正用炭块在桦树皮上记录物资，他写字时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深深的勒痕。
“将军！”
马大锤拖着辆堆满兵器的板车走来，残缺的右手握着柄血迹未干的铁锤。
“我们在尸堆上找到这些。”
车上的弯刀映着晨光，刀柄上还缠着匈奴贵族的彩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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