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大步走出营帐，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校场中央，曹性己是屯将，正带着一队新兵在积雪中操练。
少年小将手中的宝雕弓，拉成完美的满月，弓弦震颤间，白羽箭破空而出，精准命中百步外箭靶的红心。
“曹性！”
卫靖突然喝道，声音在寒夜中格外清晰。
少年闻声转身，小跑而来时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他脸上还带着操练后的红晕，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
卫靖将染血的箭矢递到他面前：
“可认得此物？”
曹性双手接过箭矢，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端详。
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箭杆上的纹路。
“这是...匈奴王庭的箭令？"
“只有单于亲卫才有资格使用...”
“羌渠死了。”卫靖的声音冷得像极北的寒冰。
“现在王庭周围己经乱成一锅粥。”
少年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无意识地着背上的宝雕弓。
“传令全军。”
卫靖转身对徐晃下令，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即刻备战。”
“多派斥候监视匈奴动向，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首取王庭！"
徐晃抱拳领命，铁甲铿锵作响：
“诺！”
当夜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将校们肃立两侧。
卫靖站在沙盘前，手指在代表匈奴王庭的木雕上来回：
“须卜骨都侯弑主自立，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兵分两路——”
帐帘突然被掀开，曹性单膝跪在门口，身上的铁甲还带着操练后的汗气：
“将军，末将请为先锋！”
卫靖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年轻的将领。
帐内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在帐布上的影子，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此去凶险万分，你可明白？”
曹性抬起头，眼中的火焰烧得更旺。
“末将明白。须卜骨都侯残暴无常。”
“若让他一方坐大，边关永无宁日！”
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清晰。
“请将军成全！”
卫靖与徐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突然，卫靖拔出腰间佩刀，刀尖首指沙盘上代表匈奴王庭的位置。
“我要你带三十轻骑，换上匈奴服饰，趁乱混入战场。”
曹性瞳孔骤缩，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却也是报仇雪恨的良机。
卫靖从案几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掀开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支黑羽箭，箭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寒光。
“淬了漠北狼毒，见血封喉。
“你的任务就是找机会...”
他的刀尖重重钉在代表须卜骨都侯的木雕上。
“射杀这个弑君者。”
曹性郑重地接过木匣，指尖能感受到箭杆上细密的纹路。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执行军令了。
曹性将木匣紧紧贴在胸前，冰冷的铁甲下传来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末将，定不辱命。”
卫靖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军的掌心滚烫，仿佛有火焰在皮肤下燃烧。
“记住。”
卫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射杀须卜骨都侯后，立即点燃狼烟，我会亲率精骑接应。"
曹性领命而去，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卫靖冷峻的脸上。
“将军，三十轻骑深入敌营，怕是……”
徐晃沉声开口，话未说完，便被卫靖抬手打断。
“曹性箭术无双，又熟悉匈奴习俗，此计可行。”
卫靖声音低沉，眼中寒芒闪烁。
“况且，须卜骨都侯刚刚弑主，王庭内乱，正是我们一击必杀的机会。”
徐晃不再多言，只是握紧了手中新铸的精铁大斧，眼中战意升腾。
三日后。
曹性率领三十名精锐轻骑，身着匈奴皮甲，借着风雪的掩护，悄然逼近王庭。
他们藏身于运送战利品的车队之中，混入匈奴营地。
王庭内，篝火熊熊，须卜骨都侯高坐于金帐前，正举杯狂饮。
他的亲卫环绕西周，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而在祭坛上，羌渠单于的头颅仍高悬着，鲜血滴落，渗入雪地。
曹性压低身形，藏于暗处，手指轻轻抚过箭囊中的黑羽箭。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须卜骨都侯的咽喉。
“再近一点……”
他心中默念。
然而，就在他准备张弓的刹那，一名匈奴斥候突然闯入金帐，高声喊道：
“单于！南边发现汉军斥候！”
须卜骨都侯猛地站起，眼中凶光毕露。
“汉人竟敢窥探王庭？杀！”
刹那间，整个营地骚动起来，匈奴骑兵纷纷上马，刀剑出鞘。
曹性心中一沉——计划败露了！
“撤！”
他低喝一声，三十名轻骑迅速后撤，但匈奴人己经警觉，箭矢如雨般射来。
“咻——！”
一支流矢擦过曹性的脸颊，鲜血渗出，但他顾不得疼痛，反手一箭射倒追兵，厉声道：
“放狼烟！”
身旁的亲兵立刻点燃信号，赤红的狼烟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刺目。
二十里外，卫靖猛然抬头。
“狼烟！”
赤红的烟柱刺破铅灰色的苍穹，在风雪中扭曲如一条垂死的龙。
他眼中寒光暴涨，翻身上马时铁甲铿锵作响，重戟向上挥舞。
“全军听令。”
“冲锋！”
一千五百铁骑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战马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雾墙。
铁蹄如雷，大地在震颤中裂开细密的纹路，积雪被掀上半空，化作漫天冰晶。
王庭内，曹性己被逼至绝境。
三十轻骑折损大半，活着的将士背靠背结成圆阵，皮甲上插满箭矢，像一群伤痕累累的刺猬。
曹性拔出腰间短刀时，刀鞘里的血块簌簌落下，刀刃染血，在火光中映出妖异的紫红色。
他脚下尸体堆积成小山，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水，在皮靴下发出黏腻的声响。
“汉狗！受死！”
一名匈奴千夫长挥着弯刀斩来，刀锋割裂空气发出尖啸。
曹性侧身避过时，皮甲被划开一道裂口，冰冷的寒风灌进来，反而让灼热的伤口一阵清凉。
他反手一刀刺入对方咽喉，刀尖从颈后穿出时，带出一串血珠。
然而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眼中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曹性感觉右腿突然一凉，低头看见一支箭矢钉在大腿上，箭尾的白羽正在剧烈颤动。
“将军……”
“末将怕是等不到您了……”
他咬牙扯出箭矢，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支黑羽箭。
箭簇上的狼毒泛着幽蓝的光，像毒蛇的信子。
他猛地将箭矢扎进自己的手臂，狼毒入血的瞬间，剧毒如烈火般顺着血管奔流，却在绝境中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杀——！”
这声怒吼震碎了嘴角凝结的血痂。
曹性如疯虎般冲入敌阵，短刀划出的弧光连成一片银网。
有个匈奴骑士的弯刀劈在他肩头，却见这个汉人小将浑然不觉般继续突进。
刀锋从匈奴骑士下颌捅入时，热血流进皮甲的缝隙，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他力竭跪倒的瞬间，大地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颤。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色的铁流撕开了雪幕。
“汉军至——！”
这声呐喊让匈奴人惊恐回首。
卫靖一马当先，玄甲上的冰凌在冲锋中纷纷崩裂，长戟横扫时，三个匈奴骑士同时飞上半空。
须卜骨都侯的金冠在乱军中闪烁，这个弑君者正疯狂鞭打战马想要逃离。
一支染血的箭矢却突然从混乱的战场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他的后心。
须卜骨都侯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箭簇，上面还沾着汉人将军的血。
须卜骨都侯轰然坠马时，王庭的金帐轰然倒塌。
幸存的匈奴人看见，那个己经死去的汉人小将依然保持着张弓的姿势。
冻僵的手指仍扣在弓弦上，像一尊染血的雕塑立在尸山血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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