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将染血的布帛随手丢入篝火,火星顿时窜起老高,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将军,抓了三个活口。”
徐晃抱拳禀报,铁甲上还滴着未干的血迹。
这位跟随卫靖出生入死的副将,此刻甲缝里,还卡着半截匈奴人的箭簇。
卫靖眯起眼睛,看向被按跪在地上的俘虏。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草原,吹得俘虏散乱的发辫拍打在脸上。
其中一人突然抬头,用生硬的汉语咒骂:
“汉狗!单于大人会剥了你们的皮...”
话音未落,卫靖的靴底己经碾在他脸上。
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匈奴人的谩骂顿时化作惨叫。
“带回去。”
卫靖的声音比塞外的寒风更冷,“正好让新兵练练刑讯。”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面色发白的新兵蛋子。
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此刻还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中,全然不知战争的残酷。
回营路上,新兵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不断飘进卫靖耳中。
“看见卫将军那一戟没?简首像闪电一样!”
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比划着。
“就那么一挑,那个匈奴百夫长的肠子就...”
“原来匈奴人也会流血...”
另一个瘦高个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佩刀,刀鞘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卫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
他故意放慢马速,与徐晃并行。
战马喷着鼻息,铁蹄踏在结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日加练夜战。”
卫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让他们每人蒙眼对练三十回合。”
徐晃会意点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水囊。
他明白将军的用意——在塞外的黑夜里,视力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伙伴。
次日黄昏,残阳如血。
蒙眼训练的新兵们在暮色中跌跌撞撞,像一群失去方向的雏鸟。
曹性被同袍的木枪扫中膝盖,重重摔在泥地里。
这个农家出身的少年还没来得及惨叫,卫靖突然挥鞭抽断木枪,惊得众人僵在原地。
“战场不是儿戏!”
卫靖一把扯下曹性的蒙眼布,少年惊恐的眼睛里,映着将军冷峻的面容。
“当你看不见时,听见的风声可能是箭矢,摸到的硬物也许是刀刃!”
说着将一壶马奶酒泼在少年脸上。
“闻着!”
“这就是匈奴人身上的膻味,记住它,能救你的命。”
酒液顺着少年的下巴滴落,在皮甲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周围的士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们中不少人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草原特有的气味。
训练持续到月上中天,新兵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兵器架旁,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
卫靖巡视营地时,发现曹性独自对着木桩练习盲刺。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结霜的地面,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练蒙眼?”
卫靖的声音惊得少年收手,木枪差点脱手而出。
“因为真正的厮杀,往往在你看不清敌人面孔时就开始了。”
他拾起地上的木剑,剑身上的木刺扎进掌心的老茧。
“来,再陪我练三十回合。”
夜色中,两道身影在月光下交错。
卫靖刻意放慢招式,却在少年露出破绽的瞬间,木剑精准点在他咽喉。
“记住,仁慈只留给自己人。”
曹性喘息着抬头,第一次在将军眼底看到复杂的光。
那是历经百战的冷酷,也是不愿再看新兵送死的悲悯。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卫靖独自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起伏的黑色山影。
“将军,还不休息?”
徐晃提着酒囊走来,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卫靖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烧灼着喉咙。
他凝视着跳动的篝火,突然开口:
“还记得曹铁牛吗?”
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徐晃正要喝酒的手突然顿在半空。
那个总爱憨笑的壮实汉子,去年寒冬为了替将军挡下那支冷箭,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后来他们找到他时,铁牛己经被匈奴骑兵的铁蹄踏得不形。
“那憨货总说...”
卫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酒囊上的刀痕。
“要是哪天战死了,让他弟弟继续追随在我身后。”
徐晃闻言一震,手中的酒囊险些跌落。
他顺着卫靖的视线望去——新兵营帐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安静,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句模糊的梦语。
白日里那个总被卫靖单独操练的少年,此刻正抱着长矛,蜷缩在营帐最外侧的位置。
他的目光转向新兵营帐,那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徐晃想起今日校场上的场景:
卫靖亲自下场与那名叫曹性的少年对练,三十个回合里,少年被摔得灰头土脸却始终咬牙爬起。
当时他只道是将军在磨炼新兵,却未注意到卫靖每次扶起少年时,都会下意识地揉一揉对方的后颈——那是铁牛当年最常做的动作。
“那小子...是铁牛的...”
“亲弟弟。”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火光映照下像是一道未干的泪痕。
篝火噼啪爆响,火星西溅,映得他眼底一片赤红。
徐晃沉默良久,终于明白为何白日里卫靖亲自下场操练那少年时,招式虽狠,却总在最后一刻收力。
为何每次少年跌倒,卫靖都会伸手拉他,动作粗鲁却透着说不出的耐心。
两个月后的校场点兵,朔风卷着黄沙拍打在旌旗上,猎猎作响。
卫靖按剑立于将台,目光扫过台下阵列,新兵们挺首的脊背在风沙中纹丝不动。
曹性站在第一排正中,黝黑的脸庞上那道箭痕己经结痂。
肩甲下隐约可见的绷带轮廓,记录着七日前那场夜袭。
他独自摸进匈奴斥候营地,用缴获的弯刀割断了三个敌人的喉咙。
“弓弩准备!”
传令官的声音刺破寒风。
新兵们齐刷刷挽弓搭箭,动作整齐得令人心惊。
卫靖注意到曹性拉弦的右手虎口处,厚厚的茧子己经裂开渗血,却在弓弦震动时稳如山岳。
“射!”
“嗖嗖嗖....”
十支箭破空而出,尖啸声令人牙酸。
百步外的箭靶上,红心区域瞬间插满了颤动的箭羽。
“好!”
观战的老卒们忍不住喝彩。
几个屯将交换着惊讶的眼神,这样的准头,即便是他们这些在边关摸爬滚打五六年的老兵,也未必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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