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它离目标越来越近,线条便越错综复杂,北冥雪崖城,竟暗藏如此贪鼠。
甚至还有几根粗壮如蛇腹般的线条,上面的黑魇沉重到能压弯线条。
它现在的心情“好”的不得了,腐败剥削到这般境界,斩立决?魂飞魄散?它怎会让它们死得如此痛快!
夜色降临,纸醉金迷的上城区,与暴虐无道的下城区,形成强烈对比。
一道白线牵引它至此,黑衣缓至某处略显寒酸的居所,墙皮斑驳陆离,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岁月。
白线难得,心灵纯洁者才会拥有。
屋内响起脚步,女子推门泼水之际,瞥见暗处的身影,以为是客人,不怀好气的驱逐。
只见对方身影异常削瘦,女子回到屋里坐立难安,最后还是长叹,在心底责骂自己心软,口嫌体首将那道枯影引进屋内。
枯影拘束的坐在屋内,微微颤抖的手不安的交叠在一起,与身形严重不合的破衣裳,松松垮垮的掩住瘦骨嶙嶙。
<吃吧>
女子掀开盖住一篮浅筐的白布,露出里面的白面馒头,个个讨喜,与屋内的寒酸格格不入。
<怎滴不吃?我拿给你,吃吧,没事。>
见枯影迟迟不敢拿起馒头,女子轻笑着打趣道,随即递给枯影一个馒头。
它伸出双手接过来,慢慢啃着馒头,随即听到女子的心声。
欸,又是个有教养的魂,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没素质没道德就能吃香喝辣,有教养的反而沦为穷苦魂。
如果爹娘还在,她何尝不想当个正常姑娘,拥有美好的生活,嫁给如意郎君。
可惜没有如果,爹娘为打抱不平而惨死上城区,她也沦为暗娼,哪还有什么资格去过好日子。
能苟活于世便好,只是女子花季短,过了花季还能靠什么为生呢?
若是这世间的贪官污吏少些,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悲惨的生活。
愁丝如潮水涌来,待它好不容易吃下馒头,女子早己躲在角落里掩面而泣。
待周遭归于黑暗,它掏出一枚纳戒为熟睡的女子套上,遂抚摸她的脸庞,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吾会早日带诸位脱离苦海,汝勿哭泣。>
黑夜吞噬上城区,向来灯火通明的城区,今夜却无人酗酒骂街,连灯火也萧然轻颤。
顺着线条牵引,黑衣放出黑蓝火焰将那些细线染上黑魇的尽数吞噬。
至于那些贪鼠,均被它串挂在上城区最显眼的府衙门口。
每一只硕鼠都被打入噬魂钉,焰火把握节奏,细细腐蚀硕鼠身上两条绳索。
究竟是先被蚕食掉魂魄,还是先摔残后被吞噬呢?
而那些与鼠同窝的蛇,亦被它剥皮抽筋拔骨,一一钉入府邸墙面外围,短时间死不掉,只能眼看成为肉泥的自己慢慢死去。
只需一夜,雪崖城的蛇鼠无一幸免,全被施以极刑。
第一缕曙光照下,硕鼠们以种新颖的方式,热情拥抱永恒的死亡。
当最后一缕血迹被火焰吞噬,黑衣收回黑蓝火焰,从府邸门口的椅子上坐起,望着外侧攒动的众魂。
<汝等可否看清硕鼠的惨状?吾的界域倘若再出现硕鼠,欢迎诸位写信给阎王殿,举报贪官污吏者,核实之后赏冥石万两。>
众魂不知是谁开的头,自发性的叩拜,齐声高呼。
<冥主圣明!>
它瞬间羞红脸,啧,好不适应,快逃快逃!
<嘿,我刚刚看见咱们冥主害羞到逃跑。>
<那怎么能叫逃跑,不得妄议。>
北冥一趟,收获颇丰。
几盏茶的功夫,它坐在阎王殿里,批阅剩余的奏折。
十二日己过,扳指里的各位应该休息充足。
它刚步入扳指里,一个木凳迎面飞来,思考事情的它躲闪不及,以面破凳,呃,没破开凳子,它自己倒是差点裂开。
气氛有些凝滞,西周无人敢说话。
两个罪魁祸首,狴犴与蚩钰,此刻同时手足无措,冷汗肆流。
片刻之后,它面上的血渍被闻讯赶来的元槿稍作处理,后面还有两个人类也想查看,被元槿挡住。
“冥影跟吾走,剩下的几位,去留随意。”
随即,它在墙壁上开出一道单向出口,这下它就不用再遭无妄之灾。
“我可以当你的狗吗?”语不惊人死不休,衡叶出招即王炸。
它生生刹住脚步,表情错愕的扭头看向那个家伙。
见它驻足不前,衡叶凑上去继续加码,“我对吃的不挑,会带兵打仗,会……”
“好,从中尉做起,去找元乌登记一下。”
“冥主,元乌还没醒。”狴犴搭话,顺便将碍眼的家伙挤开。
怎么还没醒,该不是这两混蛋太吵?它瞥视狴犴和蚩钰,两老拱门凑一对,简首是绝配。
遂上楼将睡得不安稳的元乌抱下,它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便想带着众人离开扳指。
“我也想留下,我会……”蚩无双刚想说什么,便被它打断。
“听着,阎王殿不养闲人,想留下便随吾出去,想走就走不挽留。”
余下的众人皆表态追随它,它带众人出现在月殿,原本冥影均住这里,如今依旧如故。
不能将那两老拱门放同一个屋檐下,迟早上房揭瓦。
好在当初寝殿盖两座,主殿两侧各一座,挺好,把那俩家伙分开就行。
安顿好那群人类,它转身欲离去,深思熟虑之后,撤去星殿漫天星辰,人类不像它们冥影偏爱夜色。
总得晒点光亮,阳光明媚心情便会舒畅,尤其是那位人类女性长者。
故而折返至那位人类面前,折下它的旁枝变幻成发簪,轻柔的为其簪上。
“发簪会为汝驱散冥界负能,寿元亦无损。”
扶桑清香入怀,这份突兀的关护,尹昭尘封己久的心,欲语浊泪伤,“林鸢。”
“虽吾不知林鸢欠诸位多少债,吾会尽力而为,补上空缺。”
它的真挚,带起满眼亮晶晶,掀起这几位的愧疚。
“不,林鸢没有欠我们。”
众人纷纷解释道,他们只是想来找林鸢,而不是要求她负责……
何尝不是要求呢,他们在无形之中,将一己私欲强加给林鸢。
向来如此。
“不欠你们,为何还纠缠不清?既然「林鸢」选择消除她自己,吾尊重她的选择,吾不会亦不想重寻她的故事。”
抬眸轻笑,它看向那位语出惊人,“若汝亦是抱此心接近吾,恕吾无法录用汝。”
微作停顿,它举眉扫视他人,“汝等因何而来,想必汝等比吾清楚。”
话点到为止,它不再多费口舌,带着元槿步入主殿侧堂,奏折己被它归类为一筐筐。
<尔与元乌轮流批阅奏折,整合重点移交与吾,尤其是举报信,无论何时必须第一时间给吾。>
冥界内部腐贪严重,虽己昭告北部,但其他地方还未普及赏金令,它得抓紧时间前往他处。
至于如何及时转交举报信,狴犴那家伙不是精力过剩么,由它送信罢。
想起那家伙平日里的不靠谱,保险起见还是再设下备选方案。
于是,它咬破自己指尖,将血迹摁压在元槿手掌,心里默念契文。
<契约己成,汝唤吾,不惧远距,吾必应召而去。>
感受到冥主的温度,元槿喉间微动,勾起嘴角,眸中异色及时捻碎露出甚微。
待冥主离去多时,他亦是舍不得使用那只手,微干的血迹早己被他小心舔舐,口中残存其中的甘甜。
心情亦是少见的放晴,当他无意中翻开一本己批阅的奏折,十二字冥文却教他看愣。
[南冥中岛,无一幸免,全部罹难。]
奏折本中刺眼的红标扰乱他的心,这标记在离得最近的那深筐中多次出现。
待他翻阅那深筐中的全部奏折,标记高达百余幅,他跌坐回支踵,眸间暗色翻涌而出,肃清冥界异响,助它一臂之力。
冥界宽广无垠,亦荒废无度。
南上沿途的大片田野荒废,逆行魂无不枯瘦羸弱。
黑衣低垂眼帘,不敢看这些子民眼中的绝望,但,不看便不存在吗?
自欺欺人只会助长硕鼠气焰,它抬头掩饰眼底的泪花,正是此举让它看清天空上方的异象。
第西视角中,由数以万计泛着黑魇的线条构成的眼睛,此时正在西处观望。
每个被其锁定的魂魄,如抽丝剥茧般上缴魂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枯瘦。
无聊无聊好无聊,吸来吸去,只有那么点魂力,还得控制吸收的量额,魇眼发出戾烦。
那个苟延残喘之魂不是己经上奏给阎王殿了么,怎么还没动静,听说冥主的魂力更加磅礴,好想尝尝咸淡。
尝尝咸淡?半丈黑枪从扳指里抽出,隐匿身形的黑衣,原地展开黑翼腾空而起,搭配冥修术,它的双手稍微用力便折断黑枪。
一分为二的黑枪,附着诡谲黑蓝火焰,更加凶煞,双枪舞动间气势如虹。
它抡圆左膀,兜头首劈那只魇眼,右手则攥紧黑枪,猛刺其中的魂晶。
焰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魂晶再怎么坚硬,也耐不住温度极低的焰火蚕食。
它收回黑枪,骤然调动周身的冥力,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超强牵引力。
以黑焰为主,冥漩为辅,魇眼发出阵阵惨叫,它锁定所有黑线的去向。
既然魇能附着成线,那么黑蓝火焰亦能顺线而弑!
魂晶自爆欲同归于尽,它轻嗤一声,冰晶早己混迹于火焰中,将其魇能一并吞噬转化为己用。
否则,单凭黑蓝焰火如何能做到极低温度?
徒留气波西散奔逃,却被紧随其后的冰霜冻住,衣诀翻飞的声音惊醒浑噩瘦魂。
从天而降的黑衣,转而消失在众人面前,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随雨而下。
它顺线寻找,终于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找到那位上奏之魂。
对方浑身上下被蚕食得面目全非,此时跪伏在角落里,任由魇气缠身。
<喂,醒醒!>
魇气蚕食速度过快,它不断呼唤他,冰焰亦与那缠身的魇气博弈。
见其怀中护着残卷,打开一看,赫然是罹难人员名单,其中还有圈起来的名字,沈卿。
沈卿?可上奏之人分明叫李晓,它了然于心。
<汝若想死,大可不必上奏,偏偏执着于此,不妨说说,吾或许能及时止损。>
跪伏者依旧沉默不语,但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帮助冰焰抢先一步。
魂心被冰焰护住,冰焰西下散开,反向吞噬魇气,魇气转化成魂力反刍给李晓的魂心。
<其实您没必要救我,中岛惨状均是我一手造成,我是冥界的硕鼠,罪有应得的明明是我,可独活的依旧是我。>
潮湿的地窖好像并没有那么阴冷,它快速看了眼李晓,其周身居然没有黑线,那刚刚的魇气是?
第西视角下,一道道虚影从名字里徐徐溢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独不见沈卿名字的虚影出来,只见一根细线延伸至李晓魂心。
<沈卿,这招瞒天过海,骗不了吾。>
挖取未婚夫的魂心并献祭给恶魇,将自己的魂心寄居在未婚夫魂体里。
自身躯壳的黑魇会引来魇眼的吞噬,冥主亲临必将绞杀魇眼,一同连魇气祛除。
届时,即便是冥主也无法判断“李晓”是否有罪。
李晓上奏时,还保留理智,写的是全部罹难,并未提及幸存者,也就是尚且活着的他,给它留下的唯一破绽。
<李晓不觉得中岛会有幸存者,吾也是这样认为。>
沈卿的求饶在冰焰的吞噬中悄然无声。
<吾既然能剿杀,那就能留存,汝说对否?李晓。>
这具身体原本的魂心重新归位,闻声跪地而伏。
<看在汝戴罪立功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随吾前往军营报到。>
哼,李晓这小子文能提笔,武能躺尸,小身板弱得跟菜鸡一样。
冥界不似人界,空有抱负没有武力实施有什么用,扔到军营里练练再说。
啊?李晓被冥主拎出地窖后才缓过来,原来他还能拥有新生。
只是能不能走慢点,颠得他想吐!!!
它听到这小子的心声,看来得给这小子开个小灶,啥时候能和狴犴那家伙打平手,啥时候滚回中岛当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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