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遇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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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遇冷寂

 

寅末卯初,天色未明,一层薄薄的青灰色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皇城。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甜与草木的清冽,沁人心脾。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丞相府那扇朱漆斑驳的侧门,车轮碾过的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 “辘辘” 声,向着京城西郊的方向,一路而去。

车厢内,光线昏暗。沈清辞己换下了往日的绫罗绸缎,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素面细棉布裙,裙摆上甚至还带着几不可见的浆洗痕迹。她发髻松挽,仅用一支素净的银簪固定,脸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难掩那双清眸深处的沉静,以及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如寒星般的锐气。

云芝局促地坐在她对面,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解,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食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小姐,您身子刚好些,这大清早的,露气最重,天又凉,去那荒无人烟的京郊做什么?万一再受了寒,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她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再说,您还非要亲自去…… 夫人若是问起来……”

“无妨。” 沈清辞淡淡地打断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只说我去慈云寺还愿,感谢佛祖庇佑我病体初愈。母亲那里,不会深究。” 她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掠过那些在晨雾中影影绰绰、不断倒退的街景,手指却在宽大的衣袖中,无意识地着一枚温润的水滴形玉佩。灵泉水的滋养效果远超预期,一夜之间,原本沉重滞涩的身体竟轻快了不少,连胸口的憋闷感也消散无踪,呼吸间都透着一股久违的畅意。

云芝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自家小姐平静却深邃的侧脸,那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总觉得,自从那场大病醒来后,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更深邃了,心思也更难猜了,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不知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马车一路向西,人烟愈发稀少。喧嚣的街市早己被远远抛在身后,道路两旁,渐渐只剩下稀疏的村落、成片的农田,以及越来越浓郁的野趣。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一片荒草萋萋、人迹罕至的野地边缘停了下来。前方,一条被半人高的野草几乎完全掩埋的小径,蜿蜒曲折,通向雾气更浓的深处。

“小姐,前面路窄,马车进不去了。” 车夫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从车外传来。

“知道了。” 沈清辞应了一声,扶着云芝的手下了车。晨露瞬间打湿了裙摆,一股凉意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肌肤。她举目望去,远处是几处破败倾颓的农舍残影,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被晨雾笼罩得若隐若现的西山轮廓。

“小姐,这……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云芝看着西周荒凉萧索的景象,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首跳。

沈清辞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精准地锁定了野地深处,一片稀疏的枫树林之后,那几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灰黑色残破飞檐。

“冷寂轩……” 她几不可闻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轻得仿佛要被晨雾吹散。前世,那是个被整个皇室乃至天下人彻底遗忘的角落,如同鬼蜮般阴森可怖的废弃皇家别苑。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那个男人 —— 唯一曾对她释放过一丝微末善意的人。这一世,她要提前找到他,抓住这根看似朽木、实则可能是支撑她逆转乾坤的唯一支柱!

她示意车夫在原地等候,只带着云芝,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那条荒草小径。冰冷的晨露打湿了裙摆和裤脚,尖锐的荆棘勾破了衣袖,沈清辞却浑不在意,脚下的每一步都异常坚定,仿佛前方不是绝地,而是希望。

穿过那片稀疏的枫树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也愈发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荒凉与死寂。

一座占地颇广的院落,孤零零地矗立在野地中央,断壁残垣在晨雾中静默矗立,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院墙早己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同样残破不堪的殿宇楼阁。枯黄的野草疯长,几乎与人齐高,将残存的石阶、回廊尽数吞没。几只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枯枝上,发出几声沙哑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木头、潮湿的泥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院门早己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门洞,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门洞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半块几乎朽烂的牌匾,上面依稀可见两个模糊的字迹 ——“冷寂”,那字迹被岁月风雨侵蚀得早己失去了当年的风骨。

这就是大夏王朝七皇子萧玦的 “府邸”?沈清辞心中冷笑,这里,比乱葬岗还要荒凉三分。

云芝早己吓得小脸煞白,牙齿都开始打颤,死死抓住沈清辞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小…… 小姐!这地方太吓人了,阴森森的,咱们…… 咱们快回去吧!”

沈清辞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视着这片废墟。突然,她眼神一凝,心脏猛地一缩!

在那片断壁残垣的最深处,靠近一处相对还算完整、但门窗紧闭且蒙着厚厚灰尘的偏殿廊下,竟然停着一辆马车!

那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青布马车,甚至可以说有些陈旧,与这周遭的荒凉破败格格不入。然而,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马车周围,竟空无一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刚才乌鸦的啼叫声都消失了,仿佛这片区域被无形的力量隔绝,连鸟雀都刻意绕开。

就在沈清辞的目光锁定那辆马车的瞬间 ——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那片区域弥漫开来!

那寒意,并非清晨的凉爽,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与威压,仿佛被一头沉睡了千年的洪荒凶兽骤然盯上!一股强烈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

云芝更是浑身一哆嗦,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脸色惨白如纸。

沈清辞心头剧跳,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她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夺路而逃的本能,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拉着几乎要的云芝,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马车所在的偏殿廊下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万载寒冰之上,脚下是刺骨的寒意,前方是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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