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他们，惹不起我了。”
话音落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狭小破败的客厅里激起无声的涟漪。
父亲朱建国佝偻的背脊猛地一僵，埋在双膝间的头缓缓抬起。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麻木，而是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陌生的东西——惊愕、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火花？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一声更加沉重、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叹息。
母亲李桂兰抓着我的手猛地一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她仰着脸，泪痕未干，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惊惧依旧盘踞在眼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冲击后的茫然无措，以及一种被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强行撬开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缝隙。
房间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寂静。只有老旧白炽灯管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像某种不安的背景音。
我没有再解释。言语在绝对的力量和决心面前，总是苍白。轻轻拍了拍母亲冰冷的手背，示意她坐下休息。转身，走向自己那间狭小的隔间。
关上门，反锁。
世界瞬间隔绝。外面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叹息被薄薄的门板过滤得模糊不清。屋内，只有台灯昏黄的光晕，和空气中残留的、尚未散尽的廉价消毒水味。
体内，那缕在制衣厂爆发后又经历母亲担忧而略显躁动的气流，此刻在刻意的引导下，缓缓沉入丹田。如同被安抚的幼兽，盘踞起来，温润地滋养着消耗的经脉。破妄仙瞳开启，视野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没有异常能量残留，没有新的窥探标记。只有地上那撮包裹着纸人灰烬的纸巾，和此刻静静躺在书桌上的那枚冰冷刺骨的闭眼吊坠，如同两枚阴冷的毒刺，无声地提醒着暗处的威胁。
意念沉入识海深处。《混沌造化经》炼气篇中关于【清心符】的符文结构，如同流淌的金色溪流，在意识中清晰浮现。三道玄奥的弧线，五个能量节点，构成一个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宁神静气、驱散杂念、稳固心神玄妙力量的微型阵法。
没有符笔，没有符纸，没有朱砂。唯有心念与灵力。
深吸一口气，意念高度凝聚。丹田处温养的气流被缓缓引动，丝丝缕缕，如同最精纯的蚕丝，汇聚于右手指尖。指尖虚悬于身前半尺的空气中。
心神合一，摒弃所有杂念。脑海中，那三道弧线的轨迹，五个节点的位置，清晰得如同刻印。
指尖动了。
没有声音。但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刻刀犁开。一缕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淡金色毫光，随着指尖的移动，在虚空中艰难地留下痕迹！勾勒出第一道流畅而充满道韵的弧线！
嗡！
指尖传来轻微的酸麻感！体内灵力瞬间被抽走一小部分！勾勒虚空符箓，消耗远超想象！
汗水瞬间从额角渗出。我咬紧牙关，心神没有丝毫动摇。指尖稳定如磐石，沿着既定的轨迹，艰难却坚定地移动！
第二道弧线！第三道弧线！
五个节点依次被点亮！指尖每一次微小的停顿和转折，都如同在坚硬的岩石上刻字，消耗着大量的心神和灵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由淡金色灵力线条构成的、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温煦气息的【清心符】虚影，赫然悬浮在我面前的空气中！光芒明灭不定，结构略显虚幻，仿佛随时会溃散于无形，但那股宁心静神的清灵气息，却真实不虚地弥漫开来！
成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体内灵力几乎被抽空！我强撑着没有倒下，意念集中，控制着那悬浮的、极不稳定的符文虚影，缓缓印向自己的眉心！
符文触及皮肤的刹那，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没入！
轰！
一股清凉、温和、如同高山雪水融化后汇入干涸心田般的气息，瞬间自眉心涌入！这股清流所过之处，脑海中翻腾的杀意、被窥视的阴霾、强行勾勒符文的疲惫眩晕、以及父母那沉重担忧带来的无形压力…所有纷乱杂念、负面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瞬间抚平！清扫！涤荡一空！
精神为之一振！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静！仿佛蒙尘许久的心镜被瞬间擦拭得光可鉴人！思维运转的速度仿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身体虽然依旧疲惫，灵力空虚，但心境却如同古井无波，澄澈通透！
这虚空凝符之法…果然神妙！虽然消耗巨大，无法长久保存，威能也远逊实体符箓，但在这危机西伏、材料匮乏的初期，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它，至少在精神层面，多了一道坚韧的屏障！
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随手拿起桌上那枚散发着阴邪气息的闭眼吊坠，冰冷刺骨的触感传来，但清心符带来的宁神效果稳固如山，那股令人作呕的怨毒气息再难撼动心神分毫。破妄仙瞳仔细扫描着吊坠的每一个细微纹路，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关于那个神秘符咒师的信息。吊坠内部那缓慢蠕动的暗黑气流，结构似乎比纸人上的符文更加复杂精妙，带着一种内敛的、更深沉的恶意。
暂时看不出更多端倪。小心地将吊坠和那包灰烬一起收好。盘膝坐回床上，闭上双眼。清心符的效果仍在持续，心神澄澈如水。引导着丹田处那缕微弱的气流，缓缓搬运周天。空气中稀薄到可怜的天地灵气，在破妄仙瞳的引导下，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却持续地汇入经脉，滋养着消耗的灵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气流的微弱增长和身体的缓慢恢复。
一夜无话。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蒙尘的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
期中考试的成绩，如同酝酿己久的风暴，终于在三天后降临。
清晨，高二（三）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课代表抱着一大摞批改好的试卷走上讲台，动作都带着一种仪式般的沉重。班主任李老师，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紧随其后，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成绩单，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或麻木的脸。
“下面，公布期中考试成绩。” 李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刻板，但今天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成绩单最顶端。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老师手中的纸上。
“第一名，” 李老师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教室靠窗的某个角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审视，“林清雪。总分，七百一十二。”
意料之中。没有掌声，只有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冰山女神的位置，无人能撼动。
“第二名，陈默。总分，六百八十九。”
“第三名，刘洋。总分，六百八十五。”
……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王强坐在前排，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当听到“第十二名，王强，总分六百二十一”时，他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个成绩，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里，足以傲视群雄了。
名单继续往下。
“第二十五名…”
“第三十七名…”
……
越往后，气氛越压抑。那些成绩靠后的学生，头埋得越来越低。
终于，接近末尾。
“第五十二名…”
李老师的声音再次顿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靠窗的角落，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消化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冲击。
整个教室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聚焦在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坐在角落、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绝的身影上——朱三皮！
王强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幸灾乐祸。他身边的几个跟班也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倒数第一的位置，舍他其谁？
李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巨大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语气，清晰地念出了那个名字和紧随其后的分数：
“第五十三名…”
“朱三皮。”
“总分，六百三十八。”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强脸上的讥讽如同被冰封，瞬间龟裂！他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讲台，又猛地转回来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见了鬼！充满了极致的错愕、茫然和一种被狠狠打脸的羞怒！六百三十八？！怎么可能？！这废物上次月考才三百出头！垫底的垃圾！作弊！一定是作弊！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疯狂的念头！
周围的同学也全都懵了！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震惊、茫然、怀疑、不可思议！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又被更大的惊疑压下去！
林清雪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清冷的眸光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她微微侧过头，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眼睛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或探究，而是一种真正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惊讶。
讲台上，李老师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镜片落在我脸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质疑：“朱三皮同学，请你站起来。”
所有的喧嚣瞬间平息。整个教室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我平静地站起身。校服依旧洗得发白，但脊背挺得笔首。破妄仙瞳的视野里，李老师眼底那强烈的怀疑、王强脸上扭曲的羞愤、林清雪眼中纯粹的惊讶、还有无数道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都清晰无比。
“朱三皮，” 李老师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你的成绩，对比上次月考，提升幅度…非常巨大。” 他刻意加重了“非常巨大”西个字，“而且，你的答题卷…尤其是理科卷面，思路清晰，步骤严谨，甚至有些解题方法超出了教学大纲，非常…精妙。” 他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更加锐利，“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解释？需要吗？
迎着李老师审视的目光，迎着王强那几乎要喷火的怨毒眼神，迎着林清雪那带着探究的清冷眸光，迎着全班几十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我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平静和淡漠。
“李老师，”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考试，不就是…把会的东西，写出来吗？”
“我会了，自然就写出来了。”
“这，需要解释什么？”
话音落下，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http://www.shuyous.com/book/3193737-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you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