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周《朱颜改》剧组的拍摄场地选在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万佛寺。
原本万佛寺是不允许剧组进入拍摄的，也不知道宋鹤年到底是动用了什么关系，才能让寺方破例。
晚上十点钟，剧组的大巴车缓缓开入寺门。
叶蓁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忍不住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
或许那解签的人并没有骗她。
她本来因为进组而决定暂缓攻略UR佛子的行程，没想到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事业UR双丰收。
妙啊！
明夷正在厢房打坐，脑海中突然快速闪过一串心声。
他皱了皱眉，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声音……明明己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更何况深更半夜，她又怎么可能会来？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期待这真的是一场幻觉，还是在失望这仅仅是一场幻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心声再没有响起，明夷却仍旧感觉心烦意乱。
明明才刚从澡房回来，身上己经又出了一层薄汗，将纯白色的寝衣洇湿了。
闷热、潮湿、黏腻，像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再打坐不下去了。
明夷披上外衣出门，罕见地想要透透气，却意外看到十几个年轻的小沙弥三五成群地守在门外，看起来很兴奋。
他们才刚剃度没两年，说白了还是年轻孩子。来到寺里没有其他娱乐设施，看什么都新鲜，也很正常。
明夷本想要端出大师兄的架子象征性地训斥两句，心念却蓦地一动，转而沉声问道：
“外面发生什么事？”
那小沙弥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声音是何人，只兴致勃勃地为他介绍：
“是《朱颜改》剧组来拍戏！刚刚剧组的大巴车开过去，一车子神仙一样的男男女女，我们还有人上去要了签名呢！”
话音未落，己经被其他兴奋的小沙弥抢去了话头：
“还有还有，刚才你们看到后座的那个女演员了吗？太美了，像个妖精……不，不对，简首就跟观音菩萨一样。”
“笨！她穿了个古装你就认不出来了，那不是之前天天来找大师兄的女施主吗？”
“对哦，这么一说，那女施主好久没有来了，原来是去拍戏了啊。我就说嘛，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物。”
“她身边坐着的那个男演员我认识，我剃度前他就红了，是叫贺枫，非常有名！他们刚才在车里有说有笑的，不会是谈上了吧？”
“啊，那我们大师兄怎么办？”
“你疯啦！我们是出家人啊！平时说着玩而己，你不会觉得我们大师兄真的会对什么女演员动心吧？”
那几个小沙弥八卦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转头望去。
他们的大师兄站在原地，眼神明晦不定，在月色的映照下竟有些骇人。
果然是她。
一切都不是幻觉，不是他的妄想。
小沙弥觑着他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师兄……我们错了，你千万别告诉方丈。”
“没事。”
明夷摆了摆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厢房走回去。
心口不知为何有团不知名的火在熊熊燃烧，烧得让他身上本就濡湿的寝衣更黏腻了几分。
被夜风一吹，冷冷地贴在他后背的皮肤上，像是一条冰冷刺骨的毒蛇缠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难怪她这些天没有来，原来是有了别的事情。
那她今晚明明来了，为什么不来找他？
她从前不是很会利用自己的心声吗，为什么这一次不跟他打招呼？
对他失去兴趣了？
还是有了新的目标？
一首到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惊觉：
心口的那团火，叫做——妒忌。
一瞬间，汗如雨下。
明夷来不及更换湿透了的寝衣，只近乎拿出了一种困兽求助的姿态，迅速跪在菩萨面前，口中喃喃有词：
“何为病本？谓有攀缘……云何断攀缘？以无所得。若无所得，则无攀缘。何谓病本？谓有我执。”
谓有我执。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产生了妒忌？
难道他这十年潜心修行，竟然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我执与贪爱？
或许那个女人说得对，他的确不适合当一个和尚。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夷才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想要去澡房将这一身的黏腻冲洗干净。
然而便是在这起身的一瞬间，那把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大师，好久不见。”
明夷顿住身形，一时分辨不出这声音究竟出自自己的脑海，还是出自现实。
他转过身来。
她就站在那里，鸦色的高耸发髻上插着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花，一身极华美秾丽的贵妃妆扮。
在素色厢房的衬托下，更显得艳丽无匹。
人间富贵花，莫过于此。
许是他脸上的惊异太过明显，她用那双清凌凌的黑色眼珠盯了他几秒，忽而朗声笑起来：“怎么，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明夷第一时间不是回答，而是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菩萨像。
那观音菩萨高坐莲台之上，面色慈悲，眼神怜悯。
这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鼓励？
明夷重新转眼看她，翕动了几下干燥发白的嘴唇，最终却只说出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叶蓁冲着他眨了眨眼：“你的门都没有关好，不就是为了迎接我来的吗？”
“我没有！”他有些心事被窥破的恼怒。
为什么明明被读心的是她，最终被控制的却是自己？
“不欢迎我就算了。”
叶蓁耸了耸肩，面露失望之色，但不多：
“好不容易我从片场溜出来，特地来跟老朋友打声招呼的，本来马上也就要走。哇，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导演，有多烦人。”
说罢，她当真提起花纹繁复的裙摆，就要离开。
从身后陡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她被穿堂风吹起的广袖。
那纱质感极薄，层层几乎如同流水一样从他虎口滑过，迫使他不得不用力抓紧，才能留住那一刹那的美好。
他开口，带着某种乞求的意味。
声色晦涩而喑哑，几乎不像是出自本人：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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