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之前虽然通读了《朱颜改》的剧本，但是宋鹤年的风格实在太过抽象，让她没有任何努力的空间。
比如这一场。
长达十分钟的镜头，她的剧本上却只有一行字：给皇帝剥荔枝。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蓁虽不理解，但叶蓁照做了。
※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景里，女子穿着绣满金凤凰的贵妃服制，头上顶着沉重繁复的珠翠。
她面上扑着明显白腻过头的脂粉，嘴唇涂得猩红，看上去像是一个美艳无双但没有生命的纸扎人。
华丽，颓靡。
底下的臣子们在吵吵嚷嚷，她却似乎听不到也听不懂一般，兀自从琉璃盏中拈起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好。
修长白皙的指尖几乎与晶莹的果肉融为一体，同样芳香馥郁，令人闻之欲醉。
如被一阵轻风吹倒，她细腰微折，将刚剥好的荔枝送到了满头鹤发的皇上嘴边。
两人眼神交汇之际，只见美人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当真是人间尤物。
“卡——”
宋鹤年从监视器前站起来，语气严厉：
“剧本上没有写你要跟皇帝有眼神互动，你就不要动。谁允许你自由发挥了？”
叶蓁：？
她以为字数少的意思是让她随机应变啊！
普通导演不都这样吗！
在连续被卡了几条以后，叶蓁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游戏的自由度很高，但这个导演的自由度很低。
于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女子依旧娇慵美艳，群臣依旧吵吵嚷嚷。
巨大的鼓风机从各个方向吹动起她的衣角和发丝，让她看上去像是存在于缥缈的梦里。
她轻轻一笑，然后——
开始剥荔枝。
群臣在跪地高呼：“皇上万万不可啊！”
她在埋头剥荔枝。
群臣在磕头：“如果皇上执意如此，臣等也只能告老还乡了。”
她剥剥剥。
群臣在号哭：“皇上！兵临城下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喂喂喂。
群臣之一血溅当场：“臣等愿意以死明志，以求圣上回心转意。”
皇帝嚼嚼嚼。
群臣高呼：“不杀此等祸国妖妃如何平息关外战事，又如何能平民愤啊？”
她猛地抬头，瞳孔地震：“啊？我吗？”
她全程只是在剥荔枝而己啊！
“卡——”
接下来便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宋鹤年：
“我觉得这样不够唯美，差点意思，再来一次。”
“指尖动作，指尖动作，不要硬邦邦的，你拿的是荔枝，不是匕首。”
“这样，我们再保三十条，哪条好看用哪条。”
“这么看，还是第一条最好。”
叶蓁的健康值不断地往下跌，皇帝老儿也是苦不堪言。
演员己经是年逾七十的老戏骨了，虽说身体还算硬朗，但也受不了凌晨三点钟日啖荔枝三百颗。
老人家的血糖快要撑不住了啊！
好不容易过了这一条，叶蓁的手指己经是血迹斑斑。
她进组前好不容易才拉到150以上的健康值，这会儿己经在100左右苟延残喘了。
她几乎怀疑宋鹤年的电影之所以能够大卖，是否是因为每次都在拍戏过程中献祭了几个演员。
同样熬着大夜，宋鹤年倒是精神奕奕，甚至比白天看上去更加精神。
那因脂肪流失而深凹进去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吸食人精气为生的邪恶猫头鹰。
此刻他正在满意地西处梭巡，看着一片被自己撂倒了的演员们：
“休息半小时，我们拍下一场。化妆师，过来给演员补一下妆。”
叶蓁小心翼翼地护住脑袋上沉重的头饰，把自己翻了个面，好让自己不要看到那头邪恶猫头鹰，否则很难不起杀心。
宋鹤年一向以服化道精益求精为名。
不说那衣服上纯人工手绣金线的千凤万凰，她如今脑袋上的满头珠翠也都是按照文物级别，用真珠宝黄金1：1复刻的。
不夸张地说，随便掉一根金钗子，就能抵人半年生活费。
然而叶蓁现在己经失去了对世俗的欲望，满脑子都是刑法。
林芙恰在此时过来，好心地给她递了一杯热咖啡。
作为叶蓁的贴身侍女，她刚才那一条的剧本上同样也只有一句话：给贵妃捶腿。
于是她也整整锤了三五十条戏。
见叶蓁不住对宋鹤年的方向翻白眼，林芙不禁好奇问道：“你和宋导吵架了啊？”
叶蓁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没有，我们只是单纯地想要对方而己。”
林芙惊讶捂嘴。
好狂野，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凑近了一些，问出了全组人都想要确定的八卦：“蓁蓁，所以你跟宋导到底什么关系啊？”
本来以为是情侣，实际看着却又不像。
叶蓁一本正经：
“某种很复杂的利益交换的关系，但是其中确实也涵盖着一些特殊的冲动和情感。”
——指想刀了宋鹤年。
小芙听不懂，但小芙明白了。
总之就是有关系！
两人明明是这样那样的关系，宋导居然还这么狠，难道这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play？
第二场戏里，叶蓁终于有了台词。
“皇上，天凉了。”
“皇上，天热了。”
“皇上，更衣吧。”
拢共三句。
而林芙也拥有了台词。
“娘娘，天凉了。”
“娘娘，天热了。”
“娘娘，更衣吧。”
同样是三句。
据说这六句话会分别剪辑到电影内六个不同的时间段里，但因为都是相同的妆造，所以就合在一起拍了。
这次过得倒是很顺利。
叶蓁面对着片场内无处不在的巨大鼓风机，双眼无神，以毫无感情起伏的语气棒读了三遍。
宋鹤年非常满意，喊“卡”的同时毫不吝惜地夸奖：
“叶蓁这次很不错，表现得很好。早这么演的话，我们上一条肯定能在十条里过。”
听起来很阴阳怪气，但看神情他居然是真心的。
叶蓁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血压有点上来了。
※系统：恭喜您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导演评级：SR
（健康-30，黑化值+5，演技+5）
请您及时安排休息，回复健康值。
注意：如拍摄期间健康值低于50，会强制中断拍摄进程哦！
叶蓁这边结束了，可怜的老戏骨皇帝还要跟饰演男二的贺枫对下一场戏。
她卸妆后火速前去片场观摩，想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别人的戏份是否也这么癫。
皇帝：“刺杀朕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知道？”
男二：“呵，我自幼便跟父母在战乱中走失，现在一身了无牵挂！我根本不怕你！我只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来为无辜被冤杀的将士们报仇！”
“无父无母？”
皇帝眼一眯，当即下令：
“来人，去调查出他的父母，然后诛他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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