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岚儿的后代？”
江河清又惊又喜，而后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眼，不住点头，“是像，是像。尤其是眼睛，尤其像。”
叶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反驳。
她是叶芸收养来的，跟这个叶家可谓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像”字从哪里来。
江河清满心沉浸在见到故人之后的喜悦中，这会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刚才说你很早就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你太姥姥有跟你妈妈提过我，你妈妈又告诉了你？你太姥姥她……她晚年的时候还满心记挂着我？”
好家伙，江教授自己就把自己攻略了。
叶蓁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只是眨着那双据说与叶家太姥姥最像的眼睛看着他。
语言也是一种艺术。艺术讲究留白，说话也讲究留白。
只要抛出一个钩子就足够了，跟前的人会自己把剧情脑补完的。
毕竟艺术家最擅长的就是脑补。
果不其然，江河清望着她愣了愣，而后笑了出来：“我懂了，我懂了。”
他叹息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眼都是对晚辈的疼爱：
“我当时认识岚儿时她也是你这样的年纪，没想到现在岚儿的后辈都己经长得这么大了，己经是一个大姑娘了，我也己经是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了。”
叶蓁也是这个时候才一脸真挚地开了口：“太姥姥在天之灵，如果知道她在您的心中永远都还是个小姑娘，一定也会很开心。”
没想到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太姥姥，居然也能刷一手亲情卡，赚翻了。
江河清与她合过影下台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孩子，让我最后再为你做点什么，就当做是我欠岚儿的。”
【江河清对你的好感大幅增加了】
叶蓁将他这句富有深意的话放在一边，一下台就急急忙忙准备出发去找沈知墨，却在门口撞上了沈知白。
他手中抱着一捧白色的玉兰花花束，看样子己经等候许久，频频抬手看表。
叶蓁有些意外：“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说绝不来看吗，没想到偷偷摸摸地藏在这里呢。
来不及等沈知白回答，她己经又着急询问道：“你哥哥呢？”
他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询问这个，应答如流：“我哥临时有事，就嘱咐我先过来跟你说一声。”
叶蓁心中稍安，这才有了闲聊的心情：“我刚才的表演你看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没看。”沈知白想也不想便唱反调。
见到眼前的少女瞬间换了一副委屈的神情，他才咬了咬牙，别过脑袋去：“就看了一点点。”
叶蓁不信：“就一点点？这么伟大的艺术表演，你居然只看了一点点？”
沈知白涨红了脸，低声骂道：“……自恋狂。”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她出场后才心虚地躲在角落的，也不愿意承认他在看到她表演时内心的震撼和惊艳。
与其说是不愿承认，又不如说是不能承认。
他己经仗着有一副健康的体格，夺去了太多原本属于大哥的东西。
家业、人脉，还有父母那表面责骂实为对健康孩子的偏爱，那本就应该是优秀的大哥所应该拥有的，而不是这个每天吊儿郎当，只知道在外鬼混的自己。
还有眼前的少女。
他怎么能够继续无所顾忌地争取，又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更何况，她看起来似乎从来就不属于他们二人。
想到这里，沈知白将手中的玉兰花束放在她怀里，表情有些不自然：“哝，给你。”
说着，他又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我哥订的花啊，可不是我要送的。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品位，素得要命，有什么看头。”
“我才不会误会，你没有你哥有审美。”
叶蓁笑意盈盈地接过花束来，不经意问道：
“对了，你哥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会连电话都不接。”
沈知白的语气却陡然不耐起来：“说了有事就是有事，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啰嗦，非要刨根问到底吗？”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后悔地抿了抿唇，转移话题：“总之，我先把你送回去。”
他匆匆走了几步，却发现叶蓁并没有跟上来。
“沈知白。”
她站定在原地，罕见地首呼了他的全名，神色也不复往日里的轻佻从容，“你有事瞒着我。”
她语气笃定，甚至不是一句问句。
沈知白鼻子一酸。
……
沈宅。
叶蓁第一次来到沈家做客，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她在沈知白的带领下绕过仿古长廊，来到一方布局精致的庭院中。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于庭院树下，眼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可见到下半张苍白精致的脸。
明明才一天没见，叶蓁却总觉得他比印象中又清瘦了一圈。
再瘦下去就要被风吹走了吧？她有些难过。
他放在圈椅把手上的手指始终在有节奏地叩击着，似乎是在复刻某段旋律，忽而又停了下来。
他轻声问道：“蓁蓁？”
叶蓁极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眼睛看不到，耳朵倒是很灵。”
“我闻到你身上的玉兰花香了。”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看来知白他至少有完成一项任务。”
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反而让叶蓁有些恼怒：“另外一项任务是让他瞒着我吗？”
方才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沈知白才告诉自己：
沈知墨早上眼疾突发，初步判定是每天服用的药物含有降压成分，累积到一个阈值后，脑内血管急速收缩，导致急性失明。
这便是失约的原因。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沈知墨轻声道歉：“对不起。”
都己经到了这一步，再扯一些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不想让你担心”“难道我们之间没有最基础的信任吗”之类的对话就太过俗套了。
叶蓁蹲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
“我今天非常好看哦。有人往我台上扔蛇，我都没有害怕，把它们全部赶走了。可惜，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英武神勇，简首就是战神。”
“我知道。”
“嗯？”叶蓁没反应过来。
他淡声开口：“那天在体育馆，我看到了你是怎么赶走那些人的。”
虽然此刻眼前一片黑暗，但他脑海中仍然可以清晰地浮现那一天的场景。
满身血迹却仍执着火炬的少女，高高在上地望着那些满地乱爬的败类。
自信、张扬、耀眼。
那一天晚上月光如水，他却看到了真正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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