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指尖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份匿名的证据压缩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电话几乎是秒接。
“晚意？” 霍尘肖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一种长久煎熬后的干涩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确认的希冀。背景音极其安静，仿佛他正身处一个隔绝世界的孤岛。
“来我工作室。现在。有东西……必须你亲自看。” 苏晚意的声音刻意保持着平静，但那份沉甸甸的凝重，隔着电波也清晰可辨。
电话那头是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然后，一个低沉到近乎破碎的声音响起，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好。”
不一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拾光”工作室门口。霍尘肖的样子让苏晚意心头一紧。
刚才都没有仔细看他，现在一看他比上次更加形销骨立，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挂在一副空架子上。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淤伤，双颊也比之前微微的凹陷。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还残留着一丝被强行点燃的、近乎偏执的专注光芒——那是支撑他走到这里的唯一动力。
他走进办公室，反手轻轻带上门，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滞涩，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苏晚意，带着询问，更带着一种等待最终审判的、近乎虔诚的平静。
苏晚意没说话，只是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他。屏幕上，那份标题触目惊心的调查报告摘要，首首刺入霍尘肖的视野。她同时将傅司寒留下的U盘，轻轻推到桌沿。
“看看吧。关于你父亲。全部。”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霍尘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第一眼，是那份报告的标题——《霍振邦涉嫌构陷霍明远、非法转移资产及导致林曼如“被失踪”事件调查报告（部分关键证据链）》。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在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死死撑住桌面，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
他没有坐下，就那样僵首地站着，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唯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气般的嘶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他开始看。看得很慢，很仔细，一字一句，一图一影，都像凌迟的刀片，一片片剐着他的血肉和灵魂。
看到那份伪造的、污蔑堂婶林曼如“出轨”和“窃密”的所谓“证据”原件扫描，以及指向他父亲那个己经“意外身亡”的心腹签名时，他额头青筋暴跳，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
看到东南亚项目那庞大资金流向的复杂图谱，最终汇入他父亲控制的离岸空壳公司时，他撑在桌面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角渗出冰冷的汗珠。
听到那段经过降噪处理的录音片段——父亲霍振邦那冰冷到毫无人性的声音，与另一个阴鸷男声讨论着“处理干净”、“不能留后患”，背景隐约夹杂的女人绝望哭喊——
霍尘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一晃，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破紧闭的眼睑，沿着他憔悴的脸颊汹涌滚落，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
最后，看到那几张偷拍的、来自东南亚某荒僻小岛的照片——照片上那个穿着破旧衣衫、眼神空洞麻木、形销骨立如同老妪的女人，赫然就是他记忆中温婉美丽的堂婶林曼如！
她真的没死！真的被囚禁了！数年！非人的折磨！
“噗通！”
霍尘肖再也支撑不住。他没有跪地，但整个上半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前佝偻下去，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桌面上。
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像受伤孤狼的悲鸣，充满了被彻底颠覆世界的崩溃、信仰崩塌的绝望，以及对至亲之人犯下如此滔天罪孽的、深入骨髓的羞耻与痛苦！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压抑到极致的悲泣和苏晚意沉重的呼吸声。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苏晚意静静地坐着，没有安慰，没有打扰。
她看着这个曾经矜贵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一座被从内部摧毁的山岳，轰然崩塌，只剩下最原始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份痛苦，沉重得让人窒息。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投名状”里孤注一掷的决心，在这血淋淋的真相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悲恸的呜咽才渐渐平息，化作沉重而破碎的喘息。霍尘肖缓缓抬起头，额头上被桌面压出了红印，脸上泪痕狼藉，眼眶赤红得吓人。
但那双眼睛里，痛苦和绝望并未消失，却奇异地沉淀下来，混合着一种被泪水洗刷过的、近乎残忍的清醒和一种……沉重到令人心悸的担当。
他看向苏晚意，目光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是……真的。” 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打磨过，带着血沫，“都是我父亲……做的。伪造证据，构陷堂叔，转移资产，囚禁……曼如婶婶……” 他艰难地说出这些词，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凌迟他自己。
“对不起……晚意。” 他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对不起……让你看到……霍家最肮脏不堪的一面。对不起……把你卷进这……血海深仇里。”
苏晚意无语凝噎，她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更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就连以前爱看的霸总小说里面，也都是甜蜜的爱情爽文......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此刻的霍尘肖该是如何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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