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闲想了想，干脆把那只不肯飞远的白头鹰重新带回了车上。
他将鹰轻轻放在后排座椅上，自己则绕到后备箱，从一个黑色的小工具箱中翻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银色脚环。
脚环不大，内壁藏着一个微型定位器。他抬手晃了晃，阳光落在金属表面，反射出一圈淡淡的光。
这个能连接手机，等它彻底能飞了，万一飞太远了，就还能找得到它。
换了新电池，他己经将定位设备连上了自己的手机，测试了下信号。
姜寂雪悄悄走近了几步，站在他身侧，看着他熟练地调试着手机上的飞行轨迹系统，小小的屏幕上己经弹出了地图界面，只等鹰戴上脚环后开始记录。
她不由自主地问：“这个会不会让它不舒服啊？”
“不会，很轻，它能适应。”孟闲回答。
他伸手从座椅上拿过一块干净的深灰色毛巾，慢慢盖住了鹰的头部。被遮住眼睛的鹰立刻安静了许多，只是不安地动了动爪子。
“寂雪，”他忽然开口，“帮我稳住它。”
姜寂雪一怔。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完整的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像羽毛拂过耳畔，带着点不经意的温柔。
她心跳忽然一紧，耳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像初夏的晨光轻轻浮在脸颊上。
“好。”她连忙应了一声，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走过去蹲下身，双手轻轻按住鹰的翅膀和身体。
她的手其实很小，但这次却意外地稳当，一点都没发抖。那只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安静下来，似乎也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并没有敌意。
孟闲则低头，小心地将脚环扣上了鹰的爪子。他动作细致、专注，指尖不时掠过鹰脚上粗糙的鳞片，首到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安装完毕。
他将毛巾揭开，那只鹰“咕噜”了一声，警惕地抬起头，但没有再动弹，只是静静地站在两人之间。
孟闲抬眼看着姜寂雪，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轻声道：“真棒。”
他也不知是夸鹰，还是夸她。
姜寂雪指尖还贴在鹰的羽毛上，感觉到那股温热的生命在她掌下跳动，但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鹰身上了。
她听着他那声“真棒”，心跳像是突然漏了一拍。她偷偷看了孟闲一眼——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柔意。
她忽然不太确定他是在说什么了。
但不管是她，还是那只鹰，在被他这样夸了一句之后，似乎都安静得有些乖巧。
她低头，把自己飞快泛红的耳朵藏在发丝后面，像只被人顺了毛的小动物。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呼吸轻浅地交织。窗外阳光正暖，风轻轻掀起远处的枝叶。
孟闲低头检查了一下装备，从另一边的箱子里取出几只己经处理好的日龄鸡，颜色偏黄，肉质柔软，是猛禽喂食初期最常用的训练食物。
他戴好厚实的长手套，再次让那只白头鹰站上了自己小臂。鹰爪抓得很稳，力道沉沉地落在他手上，透出一股猛禽才有的压迫感。
姜寂雪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人和这鹰之间的配合就像天生的，彼此都安静，却又带着未被驯服的野性。
孟闲从容地拿起一只日龄鸡，送到鹰的喙边，那鹰看都没多看，低头就啄了下去，撕碎、吞咽，动作利落，带着野生动物特有的干脆。喂食完毕，他抬起手臂，微微用力一抖，眼神在鹰与天空之间一闪而过。
“去吧。”他低声说。
一点一点训练。
训练这种从小养大的、亲人的鹰，第一步是盘飞，慢慢熟悉高度与方向，后面再训练辨识落点、捕猎。
鹰忽地一展双翼。
姜寂雪怔住了。
那一刻她几乎忘了呼吸——那双羽翼极为宽阔，黑白分明的纹理在阳光下带着一种冷峻的美感，鹰从他臂上腾空而起，掀起一阵劲风，羽翼拍打时带动空气卷起地面上的草屑与尘土。
是野性的力量，是被释放的自由，是自然最有生命力的意志。
而站在原地的孟闲，发丝微扬，神情清冷，眼中却有光。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沉稳、安静，却与鹰形成了微妙又极强的张力。
这种反差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几乎无法用语言描述。
姜寂雪怔怔地看着——
一个冷清温柔的人，一个来自山林的猛禽。
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一种场面震撼过，不只是美感，更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那只鹰飞得比之前远了一些，逐渐适应了空气的阻力和翅膀的控制，开始在高空中盘旋。它的身影投在地面上，忽大忽小地晃动着，留下一块灵动的剪影。
姜寂雪仰头看着，忍不住用手遮住了额前的阳光。
鹰绕着他们上空转了两圈，长鸣一声后，又稳稳俯冲而下。它在空中收拢翅膀，贴着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扑通”一声轻响，带着气流和压迫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孟闲的胳膊上。
它重新踩稳那只臂弯，低头啄食那只日龄鸡。
动作之间充满了野性、力道。
“很好。”孟闲低声赞了一句，眼中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姜寂雪缓过神来，眨了眨眼。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这种画面震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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