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己经快十一点了。孟闲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又打开保温箱看了一眼那只小鹦鹉。小家伙窝在角落里，脑袋埋在羽毛里，偶尔动一下爪子。
他走进厨房，从药箱里取出土霉素和电解质粉，又取了些温水，将粉末拌进提前调好的奶粉里，轻轻搅拌均匀，倒进针管中。动作一如既往地熟练，却透着几分特别的温和。
保温箱的盖子被掀开，他小心地把小鹦鹉托出来，轻声说了句：“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鹦鹉依旧怕生，翅膀轻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啾啾声，但最终还是安静地让他把奶灌进了嗉囊里。
末了，他用指腹擦掉它喙边沾着的奶粉，又检查了一遍羽毛有没有粘连才将它重新放回箱中。
他设好温度和湿度，确认保温箱的灯光柔和而稳定，才起身去洗漱。水声在浴室里轻响，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偶尔路过的车灯光晃和保温箱里细碎的动静。
洗完出来，他擦着头发走过客厅，一边经过保温箱，耳朵忽然捕捉到一点点动静——“咔哧、咔哧”的轻声。
他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小鹦鹉正低着头，笨拙地啄着放在一角的小棉布。可能是本能地想要打理羽毛，也可能是吃了东西终于缓过来了，开始活动起来。
“挺有劲儿的。”他低声笑了一下，把灯调暗，轻声道：“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复查。”
他关了灯，整间屋子沉入安静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亮，孟闲睁开眼时第一反应不是洗漱，也不是手机，而是看小鸟。
他披了件薄外套，赤脚踩着地板走过去。保温箱里灯光还亮着，温度恒定，小鹦鹉听到脚步声，微微动了动头，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睁开，看着他。
他掀开盖子，小心地把它捧出来。腹部羽毛仍有些湿漉漉的脏污，但相比昨晚，状态己经好了不少——翅膀不再耷拉着，小脑袋左右晃着，甚至发出了细细的啾声。
“嗯……”他微微点头，“拉得还是有点稀，但眼睛有神了，说明没脱水，撑过来了。”
他又从医疗包里拿出温水毛巾，细致地帮小鹦鹉擦拭肛周脏羽，动作一如既往地耐心，低头看着那团小东西时，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意。
“你也挺能熬。”他说，语气里带点无奈的调侃，“流浪了那么多天，真命大。”
小鹦鹉抖了抖毛，啄了啄他指尖，像是在回应。
屋外阳光透进来，落在木地板上，斜斜的，暖暖的。孟闲坐在那儿，一边喂药，一边低声念叨。
“看着精神多了。”
小鹦鹉窝在保温箱里，眼睛睁着，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又好了些。肚子还是有点虚，可翅膀己经不像前两天那样软趴趴的了，小脑袋也时不时地晃一晃。
他走到阳台，拉开了窗帘，晨光一下子洒进来，暖洋洋的。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叶在地板上打出斑驳的影子。空气里带着一丝初夏的温度，柔和得不刺眼。
他回头看了眼保温箱，心想小家伙己经熬过了最难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见见太阳了。于是将保温箱端出来，小心地放在阳台靠内侧的位置，阳光能照进来，但又不会太热。
小鹦鹉被光晃了一下，抬起头，黑豆一样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有些新奇地看着外面。
箱子的顶部是透明的，阳光透过塑料，带着一层柔和的暖意，像毛巾盖过伤口那样舒缓。光落在它身上，一点一点烘热了它发白的羽毛。
也许是太久没感受到这样的温度，小鹦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始低头理毛。
它伸出爪子搔了搔头，然后埋着脑袋，把翅膀从羽毛缝里拨开，一点点地啄理那些因病而蓬乱的细羽。动作慢慢的，带着一种恢复过来的疲惫安详。
孟闲蹲在阳台上看着，没说话，只是轻轻靠在墙边，指尖轻敲膝盖。他看得出来，小鹦鹉状态在变好——可惜还是没有进食的意愿。
小米放在一角的小瓷碟里，一粒粒干净整齐，但它一次也没主动去碰过。
孟闲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又转身回屋，拿了些打碎的小米和蒸熟的鸡蛋黄，想着待会儿再试试看。
“你得吃点东西啊。”他低声说，语调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它，“靠奶粉总不是长久的办法。”
小鹦鹉听懂了似的，歪头看了他一眼，黑亮的小眼睛在阳光里像一颗颗微微发光的石头。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理着胸口一块打结的毛。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却也不急。他知道，有些小生命，哪怕只是拯救了一点点，也值得全力以赴。
阳光继续落进来，斜斜地罩着保温箱，小鹦鹉窝在其中，小小的一团，看上去还是那么脆弱，却也显出一点倔强的活着的意思来。
孟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手机。他打开自己的账号看了一眼，翻到昨天晚上发出去的那张小鹦鹉照片，下面的评论和点赞还在不断上涨，许多人留言说它可爱，还有人猜这是不是某个逃跑的小家伙。可惜的是，一条确切的认领信息也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私信，还是空的。
“还没人找你。”他低声说着，语气轻描淡写，可心里难免还是带着点点遗憾。再小的动物也是有人爱着、牵挂着才对，大概是主人还没看见他的账号吧。
他把手机锁屏，随手放到一边，起身朝阳台那边走去。
阳光正好从半开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洒在保温箱上，落出一片温柔的光晕。他一靠近，就听见轻轻的“哧哧”声，像是嘴壳啄在食物上的细碎响动。
他弯下腰，朝箱子里看了一眼。
小鹦鹉己经不再蜷缩着，而是站了起来，小爪子踩在布垫上，低着头，正在小心地啄拌了鸡蛋黄的小米。动作还不算熟练，每次啄下去总有几粒米从喙边掉出来，但它不急，吃得很专注，一口一口的。
孟闲看着它吃东西，忍不住笑了笑。
阳光斜斜地落在它身上，把它白色的羽毛照得微微发亮，眼睛里也透出一种清亮的水光。
“这才对嘛。”他低声说。
他没有去打扰小鹦鹉，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它一点点啄完面前那点小米。
世界安静得很，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树枝间的鸟鸣。
孟闲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其实挺好。没有医院里电话响个不停的嘈杂，也没有人际之间那些无聊的算计，只有他、阳光，还有这只终于开始吃饭的小小生命。
有些时候，治愈它们，也是治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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