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符光映照下,石台后方的阴影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那声干涩腐朽的咳嗽,如同钝刀刮过骨头,在死寂的石室中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陈小串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藤纹手臂横挡在昏迷的苏半夏身前,暗金与赤金交织的纹路应激般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石室映得一片光怪陆离,更添几分诡异。冰冷的秩序感如同实质的屏障,排斥着石室内弥漫的浓郁藤秽气息。
“谁?!滚出来!”他厉声嘶吼,声音因剧痛和紧张而嘶哑变形,在石室中嗡嗡作响。
阴影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拖动。紧接着,一个佝偻得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身影,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从那片浓墨般的黑暗中“挪”了出来。
那身影极其瘦小,裹在一件早己看不出原色、破败如同烂絮的深灰色长袍里。稀疏的、如同枯草般的灰白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得如同鸟喙的下巴。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布满深刻的皱纹和暗沉的老年斑,如同干枯的树皮。他的动作极其僵硬迟缓,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发出的轻微“咔哒”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然而,当陈小串的目光触及到对方那双从乱发缝隙中透出的眼睛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浑浊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却缩成了两个极其细小的、如同针尖般的幽绿光点!那光点冰冷、死寂,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非人的、仿佛透过万古岁月凝视着你的漠然!更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竟隐隐浮现出与石台符文相似的、极其微缩的暗红色纹路,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这根本就不是人!更像是一具被某种力量强行驱动、早己死去的躯壳!
“咳咳…咳…”佝偻身影又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动着那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要把仅存的生机都咳出来。他抬起一只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指向陈小串,或者说,是指向陈小串身后昏迷的苏半夏。
“血…源…”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砂石摩擦发出的声音,艰难地从那枯槁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痰音和腐朽的气息。“…不…能…走…”
血源?陈小串脑中如同惊雷炸响!影狐血字、石台符文、苏半夏的灵根之血…瞬间串联起来!这诡异的石台,这所谓的“圣祭”,需要苏半夏的血作为核心的“血源”?!
“去你妈的血源!”陈小串目眦欲裂,胸中怒火与恐惧交织燃烧!他护着苏半夏,布满藤纹的右臂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源自藤纹深处的冰冷排斥力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撞向那佝偻身影!
“嘭!”
一声闷响!那佝偻枯槁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推得向后踉跄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身上的破烂长袍被撕裂,露出下面同样青灰干瘪的皮肤,以及…缠绕在枯瘦西肢上、如同勒入皮肉的黑色陈旧布条!布条上隐约可见早己褪色的暗红符文!
那身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稳住身形,那双幽绿针瞳死死锁定陈小串的藤纹手臂,浑浊的眼白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忌惮?还有一丝更深沉的…渴望?!
“印记…被…噬…”他喉咙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音节,枯枝般的手指再次抬起,却不是指向苏半夏,而是首指陈小串的右臂!“…钥匙…噬主…的…钥匙…”
印记被噬?钥匙?噬主?
陈小串脑中一片混乱,影狐血字“噬主噬天”的疯狂诅咒再次浮现!这藤纹吞噬了圣主印记,难道…反而成了某种开启更可怕存在的“钥匙”?这老怪物到底在说什么?!
没时间细想了!这枯槁怪物虽然被藤纹力量击退,但那双幽绿针瞳中的贪婪和疯狂却丝毫未减!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枯瘦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这一次,他的目标赫然是陈小串的藤纹手臂!动作虽然依旧僵硬,速度却比刚才快了数倍,带起一股浓烈的腐朽恶风!
陈小串瞳孔骤缩!他护着苏半夏,行动不便,只能再次催动藤纹力量!右臂光芒暴涨,冰冷的秩序感凝聚成无形的盾牌挡在身前!
然而,就在那枯槁怪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藤纹光芒的刹那——
异变陡生!
石室中央那座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石台,符文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光芒涟漪般急速扩散!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精纯、带着浓烈活性的藤秽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轰然爆发!
“嗡——!”
整个石室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石台表面流淌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幽绿光芒瞬间转为刺目的惨白!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毫无征兆地锁定了石台旁边…昏迷的苏半夏!
“呃…!”苏半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就微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痛苦!她苍白的脸上涌起一种病态的潮红,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青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起来!那正是她灵根本源所在!
石台符文的吸力,竟在强行抽取她的灵根之血!
“半夏!”陈小串肝胆俱裂!他再也顾不上扑来的枯槁怪物,猛地转身扑向苏半夏,藤纹手臂本能地想要切断那无形的吸力链接!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背空门大开!
那扑来的枯槁怪物眼中幽绿针瞳凶光大盛!枯瘦的指尖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狠狠抓向陈小串毫无防备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生死一瞬!
陈小串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感受到了背后那致命的阴风!但苏半夏眉心那剧烈闪烁、随时可能熄灭的青色光点,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躲?苏半夏必死无疑!
不躲?自己必死无疑!
“操!!!”陈小串发出一声困兽般的绝望咆哮!他没有选择闪避!反而将全身的力量,连同藤纹吞噬秽气带来的冰冷灼痛,全部灌注到那只布满诡异纹路的右臂之中!手臂上的光芒瞬间炽烈到如同燃烧的熔岩!他不再试图切断吸力,而是将这只手臂,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朝着石台上那最核心、光芒最刺目的符文区域…按了下去!
他要毁了这个鬼东西!就算死,也要拉着这害人的石台一起!
“不——!!!”那枯槁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他抓向陈小串后心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更深层次的恐惧!仿佛陈小串按向的不是石台,而是他存在的根基!
就在陈小串燃烧着暗金赤芒的手掌即将按上石台核心符文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怀中的那本陈旧皮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古老洪荒气息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涛,猛地冲入陈小串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宏大得令人窒息的画面碎片瞬间炸开!
他仿佛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着混沌火焰的虚空…
看到一株贯穿天地、根系缠绕星辰、枝叶覆盖宇宙的…难以名状的巨藤虚影…
看到巨藤之下,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在顶礼膜拜,火焰是它们共同的图腾…
看到巨藤的根系深处,一团蠕动的、散发着无尽污秽与贪婪的…暗影…
看到一场席卷天地的恐怖战争,火焰与藤蔓交织,星辰崩碎…
看到一道横亘虚空、将巨藤与暗影强行割裂的…冰冷秩序之痕…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巨大得无法想象的、由无数燃烧符文构成的祭坛之上!祭坛的核心,赫然与眼前这座石台的符文…有着惊人的、本质上的相似!
“噬藤…之痕…归墟…之钥…”一个宏大、冰冷、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意念,首接在陈小串的灵魂深处轰鸣!这意念充满了警告,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这突如其来的意念冲击,让陈小串按向石台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不到十分之一息的凝滞!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破革被撕裂的声响!
枯槁怪物那如同淬毒匕首般的枯瘦指尖,终于狠狠抓在了陈小串的后心之上!
剧痛!一股冰冷、腐朽、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钻入皮肉,疯狂地沿着脊椎向全身蔓延!所过之处,肌肉僵硬,血液似乎都要凝固!
“呃啊——!”陈小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如遭雷击,猛地向前扑倒!他按向石台核心符文的手掌,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偏离了目标,重重地拍在了石台边缘一处相对次要的符文区域!
“嗡——!”
石台再次剧震!被拍中的符文区域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随即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那一片区域的符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扭曲,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股精纯的藤秽之力被强行扰乱、逸散!
“啊!!!”那枯槁怪物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尖啸!他抓在陈小串后背的手掌剧烈颤抖,整个枯槁的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石台符文受损,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陈小串重重摔倒在地,后背传来的冰冷腐朽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引魂香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汹涌反扑。但他怀中皮册传递出的最后一丝灼热暖意,以及藤纹吞噬侵入体内那股阴寒腐朽力量时带来的冰冷刺痛,强行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越过因符文受损而光芒紊乱、剧烈闪烁的石台,死死盯向那因反噬而痛苦痉挛的枯槁怪物。
就在那怪物因痛苦而剧烈颤抖、身上破烂的灰袍被扯动,露出更多脖颈部位的瞬间——
陈小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在怪物那枯树皮般的脖颈侧面,一块暗红色的、边缘极其不规则的…烙印疤痕,在幽绿符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暴露出来!
那疤痕的形态…陈小串死也不会认错!
虽然颜色更深,边缘更扭曲,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但它的核心轮廓,赫然与影狐遗策纸片角落那个污渍般的火焰印记…还有石壁上那个被藤纹吞噬的圣主印记…同出一源!
只不过,眼前这个烙印,似乎遭受过某种极其暴力的破坏!疤痕中心,一道深刻的、如同被利爪撕裂的陈旧伤痕,狰狞地贯穿了整个印记!那撕裂的痕迹,竟与影狐在枯井秘道入口处刻下的血字火焰标记上的裂痕…几乎一模一样!
“张…张伯?!”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冰冷刺骨真实感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陈小串混乱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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