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那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满足的凄厉嚎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桥洞内外被压抑的疯狂！他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酱紫色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根，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滚烫的肥肠在嘴里爆开，油脂混合着那霸道绝伦的辛辣，如同滚烫的岩浆灌入喉咙！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着，涕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涌而出！
“嗬……嗬嗬……”他张大嘴巴，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被美味彻底征服的贪婪和享受！他非但没有吐出那“毒物”，反而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不顾一切地疯狂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发出痛苦的呜咽和满足的低吼，油脂和红色的粉末糊满了下巴，模样狰狞又滑稽。
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围观人群最后的疑虑和恐惧！
“妈呀！真……真能吃？！”
“香！太香了！老子受不了了！”
“小兄弟！给俺也来一串！俺给钱！”
人群瞬间炸了！刚才还惊恐后退的闲汉和小贩们，此刻眼珠子都红了！口水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那浓烈霸道的奇异肉香，混合着张屠夫和石头被辣出的汗味和嘶吼，形成了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终极诱惑！恐惧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食欲！
“排队！都他妈排队！”陈小串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嘶声大吼！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必须控制住场面！“石头！维持秩序！谁乱挤就滚出去！”
正被辣得灵魂出窍、涕泪横流的石头，听到命令，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还糊着泪水的眼睛，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暴怒雄狮，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步跨到陈小串身前，沾满油污和辣椒粉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
“砰！”一声闷响！土屑簌簌落下！
“排队！！”石头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刀子，挨个扫过那些蠢蠢欲动、试图往前挤的面孔！
这凶悍的气势瞬间镇住了混乱的人群！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闲汉被他那择人而噬的眼神一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脚步顿住了。人群被强行分割，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在桥洞口勉强形成，但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烤架上那几串滋滋冒油、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肥肠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
“一串……两文钱！”陈小串咬牙报出价格。这是他在心里反复掂量过的，比最便宜的炊饼贵，但又远低于正经肉食。他需要钱，需要启动资金，但也不能把人吓跑。
“两文？！这么贵？！”
“就是！几块下水……”
人群立刻响起不满的嘟囔声。两文钱，对底层挣扎的人来说，不是小数目。
“嫌贵？”陈小串冷笑一声，用树枝夹起一串肥肠，故意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让那焦黄油亮、点缀着金红颗粒的肉块暴露在火光下，油脂滴落，香气更加汹涌地扩散开来，“看看这火候！看看这颜色！闻闻这味儿！独门秘方‘神仙粉’！整个临安府，独此一家！错过这村，没这店！”
香气是最好的推销员。那霸道的辛香混合着油脂的焦香，如同无形的钩子，勾得人理智全无。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精瘦汉子，眼睛死死盯着那串肥肠，喉结疯狂滚动，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两枚油腻的铜钱，啪地拍在陈小串面前的大石头上！
“给……给老子来一串！要……要沾红粉最多的！”
“好嘞！”陈小串心头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收下铜钱，立刻将一串烤得最焦脆、撒粉最均匀的肥肠串递了过去。
那汉子接过滚烫的肉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滋啦——！”
“嗷——！！！”
熟悉的惨嚎再次响起！涕泪横流！痛苦蹦跳！但仅仅几息之后，那汉子便加入了张屠夫和石头的行列，一边被辣得嘶嘶抽气，一边疯狂而满足地咀嚼着，眼中只剩下对那奇异味道的极致贪婪！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人彻底疯狂了！
“给我也来一串！”
“两文！给！”
“妈的！拼了！给钱！”
一枚枚带着体温和汗渍的铜钱，如同雨点般砸在大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陈小串手忙脚乱地收钱、递串。石头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门神，死死守住队伍，谁敢往前挤一点，立刻换来他凶狠的低吼和挥舞的拳头。丫蛋也机灵地钻了进来，帮着陈小串收拢散落的铜钱，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小小的桥洞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炼狱与天堂的交汇点。惨叫声、满足的叹息声、咀嚼声、铜钱的叮当声、石头的低吼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脂焦香、霸道辛香、汗味以及被辣出的眼泪鼻涕味。每一串肥肠递出去，都换来一声痛苦的嚎叫和随后更加疯狂的咀嚼。场面混乱、荒诞，却又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金钱的味道。
烤架上最后一串撒了红粉的肥肠被一个壮汉抢走。后面没买到的人发出不甘的怒吼。
“没了！红粉的没了！”陈小串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嘶声喊道，“还有没加粉的！一文一串！要的赶紧！”
人群骚动了一下。见识过“红粉”魔力的震撼，那光秃秃、只靠火候和油脂本身的肥肠串，吸引力大打折扣。但还是有几个实在馋得不行又囊中羞涩的人，摸出一文钱，买走了那几串“素”肥肠。虽然少了那勾魂的辛辣，但焦脆油润的口感依旧让这几人吃得满嘴流油，连声称赞。
喧嚣终于渐渐平息。人群散去，带着满嘴的灼烧感、油脂的满足感，以及那颠覆认知的味道记忆。桥洞里只剩下陈小串、石头、丫蛋，以及满地的狼藉——竹签、油渍、踩烂的枯草，还有……大石头上那堆如同小山般、闪烁着光泽的铜钱！
陈小串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但看着石头上一大堆铜钱，他的心脏却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颤抖着手，一枚一枚地数着。丫蛋也兴奋地凑过来帮忙。一枚、两枚、三枚……足足西十七枚！再加上张屠夫那五枚订金，一共五十二枚铜钱！
巨款！绝对的巨款！足够他们吃上好几天的饱饭！甚至……可以去置办点像样的东西了！
“串哥……钱……”石头舔着红肿的嘴唇，看着那堆铜钱，又看看陈小串，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陈小串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他抓起一把铜钱，沉甸甸的，带着汗水的咸涩和油脂的滑腻，却是这个冰冷世界给予他的第一份温暖回报。
然而，这巨大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怀里那个被汗水浸透的破布包，颤抖着打开！
布包里空空如也！只有布纹深处，残留着几丝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淡淡的红痕！
辣椒粉！用光了！一滴不剩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刚才的狂喜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没有辣椒粉，他拿什么烤出那勾魂夺魄的“奇香”？拿什么吸引顾客？拿什么在这吃人的地方立足？刚才的盛况，如同昙花一现，即将成为绝响！
巨大的危机感和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他攥紧了空荡荡的布包，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串哥……”石头似乎也察觉到了陈小串骤变的情绪，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重书卷气、却虚弱得发颤的声音，在桥洞口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文绉绉的腔调：
“奇……奇香……勾魂摄魄……扰……扰人清梦……”
陈小串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青布长衫的年轻人，正扶着桥洞口的土墙，虚弱地喘息着。他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一副长期营养不良、又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头发倒是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整齐地束着，只是沾了些灰尘，显得落魄。他背着一个同样破旧的青布书囊，书囊的一角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此刻，这位落魄书生正用力翕动着鼻翼，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那霸道辛香混合油脂焦香的奇异味道。他那双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显得无神的眼睛，在闻到这香气后，竟迸发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陈小串……不，是盯着陈小串脚边那堆刚被丢弃、沾着油渍和零星辣椒碎末的竹签！
“此……此乃何物？”书生指着竹签，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香……香得如此霸道！辛……辛得如此……刻骨铭心！竟……竟能化腐朽为神奇，令……令这污浊之气……化为……琼浆玉露？！”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但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陈小串身上，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恳求：“兄台！在下柳青，冒昧相询……可否……可否让在下……尝……尝一口那……那沾了仙粉的……竹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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