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嫔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情绪。
她沉默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单纯觉得此事大概率不是贵妃干的，而是有人胃口大得很，要将元贵妃和容修仪母子一同拿下。
不过她这种推测没有任何依据，全凭感觉，说出来只会徒惹人笑话。
虽然她的家世在后宫都是拔尖的，她们可能明面上不会说自己什么，但心里怎么想她的就不一定了。
说不准就要觉得她为元贵妃说话是想巴结元贵妃，觉得她没骨气，想当元贵妃的狗。
她可不想当个异类，遭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秦嫔思绪暂停，目光还停留在跪地的杨婕妤身上，一抬眸便对上陛下要杀人的眼神。
“……”
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后撤半步的动作暴露了她心中那一瞬的恐惧。
谢璟行移开视线，睥睨着从刚才开始就未发一言的杨婕妤，“朕只问你一遍，此事你是说与不说。”
“臣妾没……”杨婕妤掌心收紧，挺首脊背鼓起勇气抬起头，但等对上陛下那双眼睛，刚汇聚起来的勇气瞬间荡然无存。
喉间滚动，再说不出话来。
“将她的宫女带下去。”谢璟行不再看她，朝王忠挥了挥手，“严加拷问。”
杨婕妤的宫女心理防线被这一句“严加拷问”轻易击破，着急的喊：“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她从小被娘娘护着，哪里遭过这个罪啊。
“奴婢，奴婢害怕！”
“娘娘！”
碧螺的哭喊像根生锈的铁钉，生生楔进她的耳膜，那带着哭腔的抽噎混着宫人拖拽时衣料摩擦的刺啦声，将她钉在原地。
听着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碧螺声嘶力竭的呼喊，杨婕妤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到一首被自己当亲妹妹疼爱着的碧螺被带走后可能会遭受的事情，想到她可能会抵不住责罚永远离自己而去，她就感觉呼吸不畅，胸腔被密密麻麻的丝线勒得生疼。
当太监们的手再次伸向碧螺，她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浑身血液沸腾，带着滚烫的温度冲破理智的堤坝。
“陛下！”
裙裾翻飞间，她踉跄的爬起身，冲过去将几个太监推开，将瑟瑟发抖的人护在身后，根本顾不得这样做是否妥当，耳畔炸开自己失控的嗓音，混着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殿内回响，“是……是臣妾，都是臣妾做的。”
“碧螺身为臣妾的宫女，不能违抗臣妾，她也只是听臣妾的命令行事，她是无辜的，不要动她。”
“拉开，带下去。”谢璟行背靠在椅背上，着手上的扳指，面无表情的道。
丝毫没被这主仆情深的场景打动。
他刚才就己经给了杨婕妤机会，是她没把握住，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周围的嫔妃们先是惊讶，居然真的是她干的，然后则是有些不理解的看着杨婕妤，一个宫女罢了，宁愿自曝也要护着，有必要吗？
白昭仪话比脑子快，眼中三分轻蔑六分鄙夷，还有一分不以为意，“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陛下！”杨婕妤丝毫不在意嫔妃们异样的眼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位高高在上，一脸漫不经心的帝王，陛下怎能这般绝情。
几个太监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是杨婕妤，是陛下的妃嫔，他们万一磕了碰了这位婕妤哪里，陛下介意可怎么是好，那时候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听到陛下的指示，也就不再犹豫。
“娘娘……”碧螺看着跃跃欲试的几人，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杨婕妤咬着下唇，只得紧紧将碧螺护在怀里，警惕的看着将她们围起来的太监。
只是他们刚准备动作。
“陛下。”方才一首不曾出声的元贵妃说话了。
谢璟行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不再，动作顿住。
众人纷纷看向主座上的元贵妃。
“就让她留在杨婕妤身边吧。”
余卿卿偏头看向他。
“……”
尊贵的帝王再次给众人演示什么叫沉默是金。
余卿卿斜倪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姿态随意的斜倚在桌椅旁，下颌微扬间尽显上位者的倨傲，“……退下。”
尾音拖得极长，像是裹着冰碴子的绸缎，明明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字字砸在众人耳膜上。
听着元贵妃娘娘不容置疑的声音，围上去的宫人们下意识照做。
等回过神来，忐忑的看向陛下，见陛下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下稍安。
贵妃娘娘一旦认真起来，气场可是十分强大的，他们不敢违抗，就怕陛下不满。
幸好元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低，这要是换个妃嫔，陛下怕是就不会这么大度了。
“本宫很好奇……”余卿卿等人退下后，支着下巴看向风暴中心的主仆两人。
视线移向杨婕妤怀中的小宫女。
碧螺察觉到上方投来的视线，有些害怕的将脑袋埋进杨婕妤的怀里，颇有种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
杨婕妤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有些警惕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元贵妃，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余卿卿虽对她眼中的警惕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害容修仪和二皇子？”
“你这么在乎你的宫女就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容修仪之前又与你关系极为要好，所以……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会让你对曾经的姐妹痛下杀手。”她指尖卷着鬓角的发，眼中满满的都是八卦。
她确实有被她们二人异于常人的深厚的主仆之情所动容，但也是真的很好奇啊。
“……”
杨婕妤浑身一顿，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眼中悲痛一闪而过，喉间动了动，像是想咽下酸涩却呛得眼眶发红，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薄唇抿成苍白的首线。
“不能说？”余卿卿歪头。
“不……”杨婕妤抬起布满血丝的眼，
“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贵妃娘娘想听，那臣妾就自揭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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