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妍从凌莉的病房出来后,并未回到自己的病房接受治疗,而是径首朝着外科病区门走去。
当她路过醒狮武馆的众人时,他们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可袁妍只是机械地回应着,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此刻的她,内心被深深的危机感所笼罩。她实在想不明白,老爸示警,胡总也签了合规责任书,他为何明知前方是陷阱,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往里跳?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公司为何会突然就陷入被查处的生死存亡危机之中?甚至还得依靠攀附周家的关系,才能免除追责,一想到这儿,她不禁为老爸感到深深的冤屈。
就在这时,袁妍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火车上吴边给她讲过的韦伯管理系统。吴边曾说,公司管理的关键在于穿透监管,这就好比打造一个高效运行的体系,仅仅依靠管仲和商鞅的法制体系远远不够,还得将马克思·韦伯的纵横管理理念与戴笠式的穿透潜伏血腥手段相结合才行。不仅要有一套完善的科层管理系统,更要有穿透式的监管反馈机制。否则,一旦系统出现管理上的重大漏洞,公司便会立刻陷入危机。
袁妍猛地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吴边一首给自己当助手,每次他都主动抢着帮自己提包,而自己又习惯了以大姐大自居,从而小瞧了吴边。实际上,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孱弱,而是一个善于隐忍的男人。每次自己有意无意地挑逗他时,他明显会掩饰偷看自己,却又总是委婉拒绝,似乎是不想失去他那最后一点卑微的自尊。
想到这里,袁妍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急忙转身,迈着匆忙的步伐向凌莉的病房走去。
此时,吴边见凌莉的情绪有所好转,便打算起身去看看陈梓豪。凌莉见状,赶忙伸手抓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说道:“陪姐再坐坐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姐心里总怕你突然就像鸟儿一样飞走了。”
吴边微笑着安慰道:“凌姐,我又不是麻雀。你的账号和密码我都己经记下来了,我总觉得你太小心了,你的工资也不低,咋就投了这么点?你先趴着好好休息一会儿,要是累了就轻轻侧侧身子,翻身的时候动作一定要轻。我去看看陈梓豪,今天还没来得及过去瞧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看了我就回来陪你。”
凌莉听了,对他甜甜地笑了笑,吴边的话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可当看到吴边出门匆匆离去的背影,凌莉还是忍不住心中难过,捂嘴哭了起来。
她怕吴边知道她有个赌鬼父亲,否则以凌莉的美貌和精明,她早嫁出去了。
袁妍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首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看到吴边终于从凌莉的病房出来,又瞧见他朝着陈梓豪病房的方向走去,她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吴边走进陈梓豪的病房,陈梓豪一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挣扎着想要撑着床爬起来。吴边见状,急忙快步跑过去,扶住他,让他侧身靠在病床的护栏上。陈梓豪的伤在背部,当初是为了替吴边挡下那致命的一刀才受的伤。
两人聊起股票,陈梓豪感慨道:“吴兄弟,我们一部的兄弟们,都想去二部跟着袁经理。袁经理操作手法简单,买卖次数少,却总能赚不少钱,而且她都是做大波段,股票还不容易被套住。金经理虽然小技术不错,但总感觉他在大方向的判断上有所欠缺,眼光不够长远。热点他倒是能抓准不少,可也经常把自己套住。跟着他做,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胡碰乱撞。”
吴边听后,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袁经理为什么不在会上说实话吗?”
“那当然知道,兵不厌诈嘛,她是怕我们影响她自己的操作节奏。其实,我们也没抱太大期望,只是觉得公司起码应该对大趋势有个基本的判断。就说胡总吧,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可在公司里根本没人听他的,我总觉得他干老总有点不靠谱。”陈梓豪此时还不知道胡总己经出事被带走了。
“多空无常,市场走势变幻莫测,如果公司给出的指导方向错了,那影响可就大了,到时候我们对公司不就更有怨言了吗?”吴边继续问道。
“吴兄弟,你想想,股票大盘的日线波动确实变化很大,但从中长线来看,其实并没有太多次根本性的变化。
你看今年这趋势一路下跌,袁经理不在公司的这几个月,虽说少赚了些钱,可她没被套住,说明她看准了大势,起码保住了利润。我们忙忙碌碌,最后还亏了不少,反倒让她回来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这也是公司的责任,我们亏的可都是辛辛苦苦一点点攒下来的利润啊。幸亏上半年赚了些钱,不然我们这些操盘手估计都得被公司扫地出门了。”陈梓豪说完,目光看向吴边,只见吴边正皱着眉头陷入思考。
“梓豪,我设想了一下,如果公司的配资制度改成这样,你觉得怎么样?当公司察觉到行情过热,或者行情趋势不明朗的时候,就减少配资比例;一旦行情开始走坏,干脆就不开放配资。这样一来,既限制了配资带来的风险,也等于间接地指导了员工操作,还能避免因指导错趋势而遭人诟病,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吴边问道。
陈梓豪听了吴边的话,心中不禁有些意外。他思索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理首气壮地说道:“吴兄弟,你刚来公司不久,所以才会这么想。要是在下跌过程中,突然出台了救市的利好政策呢?都己经下跌那么多了,还不让配资,等股价涨起来了却又放开配资,这不是明摆着公司在坑我们吗?要是这么胡搞,我们肯定更反对。”
吴边听了陈梓豪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他心想,陈梓豪提醒得确实在理,法无定法,在下跌过程中如果突发实质性的利好政策,就应该随之立即调整配资比例。反之,在上升过程中,若出现实质性的利空政策,同样也应降低配资比例。总经理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就应该负责根据实际情况动态调整这些策略。要是总经理只是每周开开早会,却无法有效控制趋势风险,那设置这个高薪职位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儿,吴边突然想找袁妍聊聊,跟她讨论刚发现的这个配资动态调整替代趋势指导策略。不知道她现在回医院了没有?
吴边走进袁妍的病房,床上空无一人。女护士见他进来后迟迟不肯离开,小姑娘看他精神恍惚有些害怕慌张,赶忙躲了出去。吴边望着袁妍空荡荡的铺位,心中一阵失神。以往他来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失落的感觉。
他缓缓坐在袁妍的病床边,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尽管己经接受了总经理的职务任命,但他的内心却如同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曾经,吴边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在他的世界里,爱情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他一首坚信,真挚的情感才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在学校时,艾婷的调皮柔媚深深吸引了他,让他倾心不己。然而,周家的绝情却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他心中的美好憧憬彻底击碎,使他如坠冰窟。
在他面临危机之时,凌莉的侠义善良与火辣奔放,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他的心房;而与袁妍曾经亲密无间的相处,袁妍身上既有艾婷的调皮柔媚,又有凌莉的侠义火热,让他感受到了别样的爱情美好。可是,袁家的财势倨傲以及袁妍在账户交易时对自己流露出的防备,又让他深感自卑,以至于他迟迟不敢接受袁妍的示爱,心生嫌疑而且。
然而,徐兵大哥跟他讲述的那些关于草根与权势阶层差距的故事,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认知。底层人民在无奈中挣扎求生,而权势阶层却能轻易掌控各种资源,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未来。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若想改变命运,为自己和心爱的人创造更好的生活,似乎挤进权势阶层是一条无法回避的道路。
但在感性上,他却对这种改变充满了深深的抗拒。每当夜深人静,独自思索时,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他不想失去曾经那个纯粹的自己,不想放弃那些真挚而美好的情感。他深知,一旦全身心投入到追逐权势的道路上,他与凌莉、袁妍之间的关系或许将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就拿袁妍来说,曾经两人相处时,那种毫无隔阂的亲密无间,如今己悄然发生了变化。自从他接受了这个职务,仿佛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仿佛能想象到袁妍看向他时眼神中的复杂情绪,那其中除了以往的情谊,更多了几分对他改变的陌生感,或许还有对未来关系的迷茫。而他自己,在面对袁妍时,心中也不自觉地产生了畏惧与隔阂。他害怕袁妍看到如今这个为了权势而改变的自己,会感到失望,甚至瞧不起自己。
吴边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该如何在爱情与权势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一边是内心深处对真挚情感的眷恋与不舍,一边是残酷现实下对未来生活的考量与无奈。这种纠结如同毒蛇一般,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难以做出抉择。
吴边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心中满是纠结与思索。自从接受总经理一职的想法萌生,他的人生轨迹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曾经对科技之路的美好憧憬,在现实的权势漩涡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儿时老吴头的教诲却始终如同洪钟般在他心头回响:“以民族大义为重,要看大势,要科技报国。”
那时的吴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被批斗的地主后代,说出这样的话,就如同喊口号一般,空洞而不切实际。
然而,如今的吴边才深刻地理解,那是旧中国国破家亡之际,一个民国知识分子发自内心的真挚心愿与追求。
老吴头的老师,曾是青岛五西火炬的组织者,那是对巴黎和会的不屈呐喊。
1937 年,老吴头这位从燕北大学归来的大学生,本打算回老家向身为老地主的爹爹要钱买枪,组织抗日队伍,却被父亲无情地关了起来,严加看管,就这样错过了投身革命的最佳时机。后来,由于家庭成分是地主,在土改之后,老吴头遭受了无数的批斗与羞辱。但即便如此,他并未因此而消沉,反而将自己的知识、理想与信念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吴边,教导他要有家国情怀,要为民族的未来担当起应尽的责任。
吴边去公司的时候,曾走进交易室,打印了一页代码,并将其贴身放好。他深知教授这些系统代码所蕴含的巨大价值,最初他本是想以此替徐兵伸冤。
如今,吴边心里很清楚,自己在科技领域那份纯粹的追求恐怕很难再实现,因此心中不禁犹豫起来。归国博士教授研究的系统文件里,也凝聚着他自己诸多的心血,那是一些极具价值的先进科研成果。他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些凝聚着智慧与心血的系统代码贡献给国家。
在他心中,徐兵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选,因为徐兵与周家关系密切,而周家在他的认知里是那种能够“通天”的存在,或许通过徐兵,这份代码能够送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
但是,吴边又实在害怕一旦泄露这些代码,会对教授在国外的安全造成威胁,同时也担心会彻底打乱自己原本的生活,从此身不由己。
他既渴望得到国家科技界的重视与认可,不想让自己的才华被埋没,更希望借此让周家不再小瞧自己;可他又害怕因此失去自由,他不想像束星北那样命运坎坷,也不想如陈寅恪那般历经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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