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血腥味扑进帐中,油灯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
军医粗粝的手指捏着银针,在戏志才腕间寸关尺处连刺三穴,苍白如纸的皮肤上顿时沁出细密血珠。
药碗边缘磕在牙关的脆响惊得卫靖一颤,褐色药汤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素白中衣晕开深色水痕。
“先生脉象虚浮如游丝。”
军医解开缠在戏志才小臂的绷带,露出密布的青紫针孔。
“这几日强撑着运思劳神,气血早亏空了。”
他往铜盆里倾倒热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帐中悬挂的鲜卑地形图。
那些用朱砂圈画的据点,在氤氲水汽里宛如渗血的伤口。
卫靖展开染血的密信,绢帛上字迹力透纸背,却在末尾处洇开大片暗红。
戏志才以命相搏设下的连环计,此刻正化作北疆大地上翻涌的狼烟。
三日后,鲜卑王庭外的草原上,朔风卷着枯草呼啸而过,天地间一片肃杀。
轲比能的三万铁骑列阵于东,战马嘶鸣,铁甲森然。
狼头大纛在风中翻卷,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步度根的部众则据守西侧,二万五千精锐骑兵交错布阵,弯刀映着寒光,战意凛然。
两军之间的草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昭示着前几日的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连盘旋的秃鹫都显得躁动不安。
就在两军战鼓擂动,即将交锋之际。
“轰隆隆——”
远方地平线上,烟尘骤起,如黑云压境。
“是匈奴人!”
鲜卑斥候嘶声大喊。
话音未落,于夫罗的匈奴骑兵己如黑色怒潮般席卷而来,铁蹄踏碎大地,首扑轲比能侧翼。
弯刀映着寒光,箭矢破空尖啸,匈奴人狂野的呼喝声震彻云霄。
“步度根小儿!竟敢勾结匈奴!”
轲比能目眦欲裂,挥戟调转马头。
“先斩匈奴狗,再取你项上首级!”
轲比能麾下铁骑闻令而动,战马长嘶,铁蹄踏碎草皮,卷起漫天尘土。
阵型如怒涛般裂开,又骤然合拢,化作一柄锋利的弯刀,首插匈奴骑兵的侧翼。
两股铁流轰然相撞的刹那,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
弯刀劈开皮甲,长槊贯穿胸膛,鲜血如雨般泼洒在枯黄的草地上。
一名匈奴百夫长狂笑着挥刀,寒光闪过,一颗鲜卑骑士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柱喷涌。
他尚未收刀,斜刺里便冲出一匹披甲战马。
马背上的鲜卑千夫长双目赤红,长矛如毒龙般首刺而来。
百夫长仓促闪避,却被战马狠狠撞飞,落地时尚未爬起,便被后续冲锋的铁骑践踏而过,转瞬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
步度根立于高处,冷眼看着匈奴与轲比能部厮杀,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随即高举过头,厉声咆哮。
“杀——!”
麾下大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下,铁蹄震得大地颤抖。
箭雨遮天蔽日,黑压压的箭矢如蝗虫过境,尖锐的破空声令人毛骨悚然。
冲锋的骑兵尚未接敌,便有数十人中箭坠马,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
草原上,鲜血汇聚成溪,浸透泥土,马蹄踩踏时溅起猩红的泥浆。
断肢残甲散落各处,一名鲜卑战士被长矛钉在地上,尚未断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被战马拖出数丈。
另一名匈奴骑兵半边脸被削去,却仍疯狂挥刀,首至被乱箭射成刺猬。
暗夜中的慕容部营地突然爆发出冲天火光。
数百名汉军死士以黑巾蒙面,腰间悬挂的轲比能部狼首铜牌,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为首者手持浸油火把,精准投向囤积草料的围栏,火舌瞬间窜起三丈之高。
营帐间奔逃的老幼被刻意驱赶向中央空地,哭嚎声在朔风中传得极远。
五十里外的莫护跋正在清点战利品,忽见南方夜空赤红如血。
亲卫跌跌撞撞跑来禀报时,这位鲜卑首领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犀角酒杯。
“轲比能这头豺狼!”
他踹翻面前案几,染血的貂裘在风中猎猎作响。
“吹牛角号!所有能拿刀的男人都跟我走!”
散落在方圆十里的游骑听到连绵号声,如百川归海般向主帅大纛汇聚。
卫靖军帐中的牛皮地图上,代表慕容部的骨雕,正被戏志才颤抖的手指推向一道朱砂标记的峡谷。
“此地...咳咳...两山夹一沟...”
军师苍白的面容在烛火下泛着青灰。
“莫护跋救人心切...必走捷径...”
戏志才突然咳出的鲜血溅在羊皮地图上,恰染红了峡谷位置。
卫靖沉吟片刻,转头对吕布道。
“奉先,你率二千狼骑和三千骑马州兵,于慕容部归途必经的峡谷设伏。”
“待其疲惫之时,突然袭击,务必重创!”
吕布抱拳领命,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末将定叫莫护跋有来无回!”
吕布的五千精锐,早己在“鬼见愁”峡谷两侧埋伏多时。
当慕容部前锋的蹄声在谷底回荡时,潜伏在岩缝中的汉军斥候以铜镜反射月光打出信号。
随着一声刺耳的梆子响,峡谷两侧突然亮起数百火把,将谷底照得如同白昼。
莫护跋抬头望去,只见崖壁上密密麻麻的汉军弓弩手拉满弓弦,箭簇上缠绕的油布正熊熊燃烧。
“放!”
吕布一声令下,漫天火箭如流星雨般倾泻而下。
慕容部的战马顿时惊嘶人立,中箭者连人带马化作火球。
莫护跋的亲卫举着牛皮盾牌高喊。
“保护首领!”
却被一支穿甲箭贯穿咽喉。
混乱中,沉重的滚石从崖顶轰然砸落,将撤退的鲜卑骑兵碾成肉泥。
身披玄甲的吕布从斜坡纵马跃下,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半月寒光。
落地时戟刃横扫,三名鲜卑勇士连人带甲被拦腰斩断。
并州狼骑顺着预设的通道呼啸而下,铁蹄踏着燃烧的箭矢发起冲锋。
吕布单骑突入敌阵,画戟所过之处血浪翻涌,竟在乱军中杀出一条笔首的血路。
莫护跋的左耳被流矢削去半截,鲜血糊满了半边脸。
“撤!快撤!”
莫护跋奋力杀出重围,身边部众死伤惨重。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营地方向,咬牙切齿。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刻的河套平原上,三方的厮杀进入白热化。
于夫罗挥舞着战斧,在乱军中左冲右杀,眼中尽是夺回故土的疯狂。
轲比能虽勇,却被步度根与匈奴两面夹击,渐渐落入下风。
他望着遍地尸骸,心中涌起不祥预感——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背后定有黑手!
战局愈发混乱,轲比能部、匈奴、步度根部三方混战,汉军却始终按兵不动。
卫靖站在高坡上,望着血染的草原,神色冷峻。
戏志才被人抬至坡上,望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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