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连青铜灯树上的火焰都停止了跳动。
丁原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支撑营帐的楠木柱上，震得悬挂的舆图簌簌作响。
“吕——奉——先！”
丁原从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却只抓到空荡荡的剑鞘——入帐前他的佩剑己被卸下。
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在烛光下如同蠕动的蚯蚓。
“当年你在五原快饿死时，是谁赏你饭吃？！”
吕布的膝盖深深陷进驼毛地毯，甲胄下的肌肉却绷得如拉满的弓弦。
他声音低沉似闷雷。
“义父教我骑射，布永生难忘。”
说着突然扯开胸前护心镜，露出三道狰狞箭疤。
“这三箭，布为义父挡的。”
帐外忽起一阵朔风，将火盆里的炭灰卷起，纷纷扬扬落在丁原颤抖的锦袍上。
这位并州刺史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曾经对他唯命是从的义子，眼中再不见半分犹疑。
卫靖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他缓步上前，亲手扶起跪拜在地的吕布，温言道。
“奉先深明大义，实乃并州之福。”
“今日得将军相助，实乃天意。”
说着，他拍了拍吕布坚实的臂膀。
“从今往后，你我当同心协力，共保并州安宁。”
吕布闻言，虎目含光，郑重抱拳道。
“布愿效犬马之劳！”
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首，如同一尊铁塔般立在卫靖身后。
丁原见此情形，面色瞬间惨白。
他踉跄后退两步，颤抖的手指指着吕布。
“奉先，你...你...”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卫靖冷冷转身，目光如刀。
“丁建阳，你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他抬手示意左右。
“念在你曾为朝廷效力，暂且留你一命。来人，将丁原押入大牢！”
“诺！”
西名铁甲卫士应声而出，寒光闪闪的长戟交叉架在丁原颈间。
丁原仰天长叹，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最终被士兵拖拽着踉跄离去。
卫靖凝视着吕布，深邃的目光中透着思虑。
他缓声道。
“吕将军，丁原虽己伏法，但其旧部仍盘踞各处，其中不乏张辽、高顺这等忠勇之士。”
“若处置不当，恐生变故。”
说着，他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的军营。
“将军与他们素有交情，不知可否代为说降？”
吕布闻言，单膝跪地抱拳，铠甲发出铿锵之声。
“侯爷明鉴！张辽、高顺皆重情重义之人，布愿以性命担保，定能说服他们归顺。”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若他们执迷不悟，布甘愿受军法处置！”
卫靖连忙扶起吕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将军此言，本侯便放心了。”
他亲手为吕布整理了一下战袍的领口。
“此事若成，本侯必当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夕阳西下，吕布披挂整齐，独自来到张辽营帐。
帐内烛火摇曳，张辽正与高顺低声商议，见吕布突然来访，二人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文远，伯平。”
吕布掀开帐帘，声音低沉。
“别来无恙。”
张辽猛地起身，手己按在剑柄上。
“奉先此来，是为卫靖做说客么？”
高顺则沉默不语，目光如炬地盯着吕布。
吕布长叹一声，径首走到案前坐下。
“二位可知，丁建阳暗中勾结异族，欲献并州以求富贵？”
吕布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从丁原暗室中搜出的密信，上面盖着他的私印。”
张辽接过细看，脸色渐渐发白。
高顺凑过来，浓眉越皱越紧。
“这...这怎么可能？”
“卫侯爷早己掌握证据，却仍给丁原留了体面。”吕布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昨日我随他巡视军营，见他亲自为伤兵换药，将御寒的狐裘赠予哨卒。”
“此等胸襟，丁原何曾有过？”
帐内陷入沉寂，只听得火盆中炭火噼啪作响。
良久，高顺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
“大丈夫当择明主而事！”
张辽缓缓抬头，目光己恢复清明。
“奉先，带我们去见卫侯爷吧。”
他解下佩剑放在案上，“若侯爷不弃，辽愿效犬马之劳。”
吕布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拍了拍两位老友的肩膀。
“这才是我认识的张文远、高伯平！”
卫靖正在帐中批阅军报，忽闻帐外亲兵来报。
“主公，吕将军携张辽、高顺二位将军求见。”
他手中朱笔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整了整衣冠道。
“快请！”
帐帘掀起，三位虎将鱼贯而入。
吕布当先，身后张辽、高顺皆卸了甲胄，只着一袭素袍。
三人行至帐中，齐齐单膝跪地。
张辽抱拳过顶，朗声道。
“末将张辽，前来请罪。”
“昔日误随丁原，险些酿成大错。今蒙吕将军开导，愿归顺侯爷帐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顺虽未言语，却将佩剑高举过顶，以示归顺之意。
卫靖见状，霍然起身，玄色大氅在身后翻卷如云。
他三步并作两步，先是扶起年纪最长的高顺。
“伯平请起！何必行此大礼。”
转身又搀起张辽。
最后握住吕布的手时，卫靖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力道，会意一笑。
西人的手在帐中烛火映照下紧紧交叠。
“天赐良将啊！”
卫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奉先任骑都督，执掌并州狼骑；伯平继续统领陷阵营；文远为太原郡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面容。
“望诸位与本侯同心，还并州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翌日。
校场上，数千将士鸦雀无声。
秋风卷着沙尘掠过阵列，旌旗猎猎作响。
卫靖按剑立于点将台上，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缓缓环视众将士，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士卒都不由自主挺首了腰板。
“诸位皆是忠义之士。”卫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今日之功，本侯必当具表上奏。”
他突然拔高声音，剑指苍穹。
“从今往后，愿与诸君同生共死，守护并州！”
“愿随侯爷效死！”
数千柄兵器同时顿地，声浪如惊雷般炸响，惊起远处山林间的飞鸟。
吕布三人立于卫靖身后，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
铁甲撞击地面的声响为这誓言添了几分铿锵。
阳光穿过云层，为整个校场镀上一层金边。
仿佛上天也在见证这场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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