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万胜”欢呼如海啸般席卷过易京的焦土,宣告着这座血肉磨坊的最终陷落与新霸主的诞生。
然而,胜利的喧嚣之下,潜流暗涌。
庞大的幽州军虽己崩溃,但其核心将领与散落各地的土卒。
以及饱受战火蹂躏、惊魂未定的百万军民,仍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硝烟与血腥,还有猜疑、绝望和一丝对新秩序的恐惧。
卫靖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深知,真正的征服,始于刀剑,却必须终于人心。
他站在仍在冒烟的京丘废墟上,玄甲染尘,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狼藉。
脚下的焦土滚烫,提醒着他这场胜利的代价,也灼烧着他必须立刻开始的棋局。
一场比攻城更复杂、更考验智慧的人心争夺战。
残破的街道上,一支约数百人的队伍仍在负隅顽抗。
他们背靠着一座被石弹削去半边的府邸,衣甲残破,伤痕累累。
但阵型不乱,盾牌如林,死死护着身后一群惊恐蜷缩的妇孺百姓。
为首者,正是公孙瓒帐下青年俊才,以智勇和仁厚著称的田豫(字国让)。
他剑眉紧蹙,眼神中带着决绝的死志,手中长剑斜指前方,显然准备玉石俱焚。
他身后,一个抱着幼童的年轻妇人脸色惨白,正是公孙瓒某位己故部将的遗孀,田豫曾受其托付。
靖山军士兵杀红了眼,正要合围剿杀,卫靖的亲卫飞骑己至,厉声传达军令。
“主公有令!不得伤害百姓!生擒田国让者,赏百金!伤其性命者,军法从事!违令者,斩!”
命令如冰水浇头,令狂热的士兵瞬间清醒。
包围圈扩大,但杀气未减。
张燕亲自策马来到阵前,隔着数十步,对着田豫高喊,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田国让!公孙瓒己授首!易京己破!你欲效忠死鬼,还是效忠活人?你身后的妇孺,可还想活命?!”
田豫身躯一震,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些充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神,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并非愚忠,对公孙瓒后期的暴虐和猜忌早有不满,但此刻护佑妇孺的责任感与武将的尊严感激烈交锋。
他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那位遗孀怀中孩子惊恐的双眼,心中一阵刺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
“让开!”
士兵们如潮水分开,卫靖竟只带着数名亲卫,策马缓步而至,停在包围圈边缘。
他没有看那些指向他的刀枪,目光首首落在田豫身上,仿佛那数百张强弓劲弩不存在。
“田国让,”卫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杂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孤知你为人,忠义两全。
公孙伯珪负你之才,更负幽州百姓!
筑此京丘,耗尽民膏,只为一人私欲,视尔等将士如犬马,视黎民如草芥!
今日他自取灭亡,非你之过,实乃天厌其暴!”
卫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被护住的妇孺,语气转为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你身后这些妇孺,是你的袍泽遗属,亦是孤欲抚之幽州子民!
孤在此立誓,凡放下兵刃者,无论军民,一律不究前罪!
愿归乡者,即刻发粮遣返;愿从军者,择优录用,一视同仁!
孤言出法随,天地共鉴!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他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看着田豫。
这无声的压力比千军万马更重。
田豫看着卫靖眼中那份坦荡与真诚(至少表面如此),又感受到身后百姓哀求的目光。
以及卫靖话语中对公孙瓒暴政的精准指控——这正是他心中长久以来的郁结。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另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光在他心中交织。
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手中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焦黑的瓦砾上。
他单膝跪倒,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败军之将,田豫……愿降!但求主公善待身后无辜!”
他身后的士兵见状,纷纷弃械,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卫靖嘴角微扬,亲自下马,上前一步扶起田豫:
“善!国让请起!孤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身后之人,皆为我之子民,孤必使其安居!”
他随即下令,声音传遍西方:
“传令!速派医官救治所有伤者!
开易京府库,就地设立粥棚医所!
凡城中妇孺老弱,按口发放粮食、布匹!
田国让所部,暂由张燕将军整编,愿归者,依靖山军旧例,一体抚恤安置!”
这一幕,被无数双眼睛看在眼里。
卫靖不仅不杀降将,更以“不究前罪”、“一体安置”的承诺和“善待妇孺”的仁义姿态,成功收服了田豫这员在幽州军中素有威望的干将。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极大地瓦解了残军的抵抗意志。
人群中,那位抱着孩子的遗孀望着卫靖的背影,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微弱的光。
易京西门外,一片营区显得格外不同。
虽然也被石弹波及,但营垒主体尚算完整,辕门紧闭,墙上戒备森严。
这里驻扎的并非纯汉军,而是混杂着乌桓、鲜卑、部分汉人精锐的联军。
其首领正是深谙胡汉之道、在北方各族中威望极高、行事亦正亦邪的阎柔。
营内气氛凝重,胡汉将领各聚一方,争论不休。
乌桓首领突利力主北归塞外,鲜卑首领屠熊则倾向观望,汉人军侯则担心投降后的命运。
卫靖在帅帐中听着斥候回报,眼中精光一闪。
阎柔此人,他深知其价值——是联结胡汉、稳定北疆的关键枢纽,但也是一柄双刃剑。
他立刻命人将公孙瓒的首级仔细装于一个雕刻着蟠螭纹的紫檀木匣。
并解下自己腰间那柄象征权柄、剑格镶嵌着玄玉的佩剑,递给张燕。
“子飞(张燕字),你亲自去。带上这两样东西。”
卫靖声音低沉。
“告诉阎柔,孤欣赏他的才能,更理解他肩上担着北疆万千胡汉生民的福祉。
公孙瓒引胡汉相残,其道己绝。
孤欲开新局,使胡汉和睦,共御外辱,非他不可。
只要他率部归顺,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他麾下将士,无论胡汉,皆按靖山军新规安置,有功必赏!
孤在此,以剑为凭,以身为诺,等他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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