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更鼓声穿透雨幕，萧景明踩着青砖上的水洼疾行。暗金蟒纹披风扫过御道旁的夹竹桃，惊落的花瓣混着雨水渗进石缝，在宫灯映照下像一滩凝固的血。
三日前钦天监的奏报突然浮现在他脑海："荧惑犯紫微，当主东宫异动。"这个预言此刻正随着掌心的灼痛愈发鲜明——方才在祭天台暗格里发现的半卷染血《堪舆图》，此刻正在他袖中烫得惊人。
"殿下留步。"
拐过撷芳亭时，两个提着琉璃宫灯的侍女拦在路中。鹅黄衫子的那个屈膝行礼："淑贵妃新得了南诏雪芽，请殿下往凝辉堂品鉴。"
萧景明嗅到风中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右手悄然按上腰间软剑。太液池方向忽有寒鸦惊起，他借着侧身避让的动作，瞥见假山后闪过的银丝软甲反光——那是羽林卫特制的护心镜。
"本王刚从紫宸殿出来。"他故意露出袖口的朱砂御批，"父皇命我即刻前往兵部......"
话音未落，侍女手中的宫灯突然爆开。漫天磷火中，十二枚透骨钉呈天罗地网之势袭来。萧景明旋身踏柱，软剑出鞘时带起龙吟般的铮鸣，剑气激得池面炸开三尺水幕。
"叮叮叮——"
暗器尽数钉入廊柱，木质表面瞬间泛起诡异的靛蓝色。萧景明瞳孔微缩，这是蜀中唐门的"碧蚕毒"，见血封喉。
鹅黄身影突然暴起，袖中甩出九节钢鞭首取面门。萧景明格挡的瞬间，另一个侍女竟从口中吐出三寸银针，首射他后心命门穴。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飞来两枚铜钱击落银针。身着绛紫官服的身影踏雨而来，腰间金鱼袋在宫灯下晃出流光。
"大理寺查案！"裴砚之的喝声惊飞檐上栖鸟，手中铁尺己架住钢鞭，"何人敢在禁宫行凶？"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突然咬破齿间毒囊。萧景明飞身上前捏住黄衫女子下颌，却只触到迅速冰冷的脸庞。猩红血沫从她嘴角溢出，在雨中晕开妖异的图腾。
"殿下可还安好？"裴砚之蹲身查验尸体，忽然从侍女领口拈起半片金箔，"这是......栖凤台的符纸？"
萧景明心头剧震。二十年前被烧毁的栖凤台，正是当年容妃施行巫蛊之术的场所。他想起方才在祭天台暗格看到的那行血字——"紫微倾覆，栖凤泣血"。
"裴少卿来得及时。"他状似无意地挡住对方视线，将沾了毒血的袖口藏进披风，"这刺客身上可有线索？"
裴砚之举起铁尺挑开尸体衣襟，月光照亮锁骨处的刺青：双头蛇缠绕着残缺的日轮。萧景明呼吸一滞，这图案与《堪舆图》边缘的暗纹如出一辙。
"殿下！"禁军统领赵驰带着亲卫匆匆赶来，"神武门值守来报，说看见......"
话音戛然而止。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紫宸殿方向的夜空突然腾起赤色烟云。萧景明认得那是御前侍卫的紧急信号——唯有帝王遇险时方可燃放。
"父皇！"
他提气纵身跃上宫墙，却在看见紫宸殿景象时如坠冰窟。九重鎏金殿门洞开，丹陛上蜿蜒着刺目的血痕。十二名金甲侍卫横尸玉阶，咽喉处皆插着淬毒的孔雀翎——这正是南诏王室的独门暗器。
"封锁九门！"赵驰的怒吼在身后炸响，"即刻禀报太子殿下！"
萧景明却盯着血泊中的半块玉佩浑身发冷。羊脂白玉雕着五爪蟠龙，龙睛处两点朱砂红得刺目——这是父皇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
雨势渐猛，冲刷着阶前未干的血迹。萧景明俯身拾起玉佩时，发现龙尾处有道新鲜裂痕。借着闪电的刹那白光，他看清裂缝中藏着极细的银丝，隐约组成了"容"字笔画。
惊雷炸响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裴砚之的抽气声。转头望去，这位素来从容的大理寺少卿正死死盯着殿内梁柱，脸色白得骇人。
萧景明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丈余高的盘龙金柱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符咒。扭曲的篆文与当年容妃巫蛊案卷宗记载的咒文分毫不差，只是这次被钉在符咒中央的，是件明黄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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